出城後,望見城左西吳兵隊陣嚴整,心虛不敢犯,便轉至舟門,向常遇春營壘殺來。這下可是遇到了煞星,常遇春有勇有謀,百戰良將,揮兵直前,與東吳兵激烈廝殺。同時,他指揮善舞雙刀的猛將王弼從另路繞出,夾擊東吳兵,把張士誠萬餘扈衛精兵皆擠逼於沙盆潭中,殺掉十分之三,溺死十分之七,張士誠本人馬驚墮水,幾乎被淹死。親兵冒死把他救起,以肩輿扛上,復逃回城中。


    過了十來天,緩過勁來,張士誠咬咬牙,再次親自率兵從胥門突出。出於玩命心理,張士誠軍勇銳不可當,打得正麵攔擊的常遇春部招架不住。


    如此天致良機,本來能突圍,站在城頭上的張士誠弟弟張士信不知是壞了哪根神經,大呼:“軍士打累了,可以歇兵”,馬上鳴金收兵。


    張士誠等人愣怔之餘,常遇春復振,掉頭進擊,把東吳兵打得大敗,從此張士誠不敢復出。


    形勢危急如此,張士信這個倒黴蛋絲毫不知愁,總是沒事人一樣大城樓子上張盛宴,遍擺銀椅,與親信左右飲美酒,食佳肴。


    風度是大將的,計策是無腦的。僕從向他進獻一個大水蜜桃,張士信欣賞久之,剛張嘴要吃,忽然城下發巨炮,恰恰打中張士信,這位爺腦袋被擊爛,與桃汁一起四濺飛迸。


    兵敗弟死,張士誠仍舊很頑強,指揮城中兵民抵抗,殺傷不少西吳兵馬。


    十月間,徐達展開總攻,百道攻城,東吳軍終於不支,城陷。


    張士誠在府邸中聞城潰,對其妻劉氏說:“我兵敗且死,你怎麽辦?”


    劉氏良德婦人,冷靜答道:“君勿憂,妾必不負君。”言畢,她懷抱兩個幼子,在齊雲樓下積柴薪,與張士誠諸妾登樓,自縊前令人縱火焚樓。


    時值日暮。大英雄張士誠真是日暮途窮,獨自呆坐室中良久,望著齊雲樓的大火若有所思。然後,他投帶上樑,準備上吊自殺。


    張士誠舊將李伯升受徐達諭指,到處尋找張士誠,剛好發現前主人在半空蹬腿,忙上前解救下來,號哭勸道:“九四英雄,還怕不保一命嗎!”


    徐達立即押張士誠上船,由水路送往建康。其間,張士誠一直堅臥舟中絕食。


    被押送建康中書省後,朱元璋派李善長“勸降”,張士誠大罵,兩個人幾乎動手。


    當夜,趁人不備,張士誠終於上吊自殺。


    昔日擁強兵大勝之時,張士誠內懷懦弱,坐失良機;當其被俘為虜時,辭無撓屈,絕粒自經,也不失為一大丈夫。


    對於吳地人民來說,張士誠為人寬厚多仁,賦稅輕斂,因此吳人對他頗多懷戀。至於明人書中對他的多種指斥,均屬狂狗吠人之辭,多不屬實。張氏屬下貪縱,但並不殘暴,也沒濫殺人,加之吳地殷富,即使東吳官員愛錢,也不是刮地三尺那種貪殘。


    反觀朱元璋,恨吳人為張士誠所用,他取大地主沈萬三家的租薄為依據,格外加賦,高達每畝實糧七鬥五升,並且以數年時間把吳地的中小地主基本消滅幹淨。明朝人貝清江記載說:“三吳巨姓……數年之中,既貧或覆,或死或徙,無一存者。”


    蘇州當地人一直很懷念昔日張士誠輕徭薄賦的仁德,每年陰曆七月三十日為張士誠燒香,託名為地藏菩薩燒香,實際上是燒“九四香”(張士誠原名張九四)。


    仔細分析,張士誠已經落入老朱之手,他還派人勸降,這種心理很難捉摸。


    很可能的是,老朱為了找感覺,想想陳友諒、劉福通等革命前輩皆死,終於抓住一個活的,如果看見對方匍伏自己腳下稱臣,肯定是件很慡的事情。不料老張也是大倔頭,寧自殺不哀求。


    聽說對手自殺,老朱怒極,派人把張士誠屍身以大棍擊爛,分屍餵狗。老朱的變態,從此可見一斑。


    中原北望氣如絲——驅朝蒙元出大都


    幹掉陳友諒、張士誠,朱元璋在江南一帶已無勁敵,於是他就在1367年底,派徐達與常遇春等人率大軍開始北伐。北伐之始,朱元璋發表《奉天北伐討元檄文》,乃大文豪宋濂手筆,氣勢磅礴,震古爍今,不得不全文錄之:


    自古帝王臨禦天下,皆中國居內以製夷狄,夷狄居外以奉中國,未聞以夷狄居中國而製天下也。自宋祚傾移,元以北夷入主中國,四海以內,罔不臣服,此豈人力,實乃天授(承認元朝政權的正統性,為自己替代元朝找理論和“天意”方麵的依據)。彼時君明臣良,足以綱維天下,然達人誌士,尚有冠履倒置之嘆。自是以後,元之臣子,不遵祖訓,廢壞綱常,有如大德廢長立幼,泰定以臣弒君,天曆以弟鴆兄,至於弟收兄妻,子征父妾,上下相習,恬不為怪,其於父子君臣夫婦長幼之倫,瀆亂甚矣(這些指斥,按照儒家倫理,確實都有根有據)。夫人君者斯民之宗主,朝廷者天下之根本,禮儀者禦世之大防,其所為如彼,豈可為訓於天下後世哉!


    及其後嗣沉荒,失君臣之道,又加以宰相專權,憲台抱怨,有司毒虐,於是人心離叛,天下兵起,使我中國之民,死者肝腦塗地,生者骨肉不相保,雖因人事所致,實乃天厭其德而棄之之時也。古雲:“胡虜無百年之運”,驗之今日,信乎不謬(到了清朝,“胡虜”終於打破這一怪圈,長達二百多年的“運”)。


    當此之時,天運循環,中原氣盛,億兆之中,當降生聖人,驅除胡虜,恢復中華,立綱陳紀,救濟斯民(近代孫中山的檄文,就借鑑了這幾句)。今一紀於茲,未聞有治世安民者,徒使爾等戰戰兢兢,處於朝秦暮楚之地,誠可矜閔。


    方今河、洛、關、陝,雖有數雄:忘中國祖宗之姓,反就胡虜禽獸之名,以為美稱,假元號以濟私,恃有眾以要君,憑陵跋扈,遙製朝權,此河洛之徒也;或眾少力微,阻兵據險,賄誘名爵,誌在養力,以俟釁隙,此關陝之人也。二者其始皆以捕妖人為名,乃得兵權。及妖人已滅,兵權已得,誌驕氣盈,無復尊主庇民之意,互相吞噬,反為生民之巨害,皆非華夏之主也(告訴大家,隻有我老朱才是正統,別的軍閥都是刮民殘眾的賊寇)。


    予本淮右布衣,因天下大亂,為眾所推,率師渡江,居金陵形式之地,得長江天塹之險,今十有三年。西抵巴蜀,東連滄海,南控閩越,湖、湘、漢、沔,兩淮、徐、邳,皆入版圖,奄及南方,盡為我有。民稍安,食稍足,兵稍精,控弦執矢,目視我中原之民,久無所主,深用疚心。予恭承天命,罔敢自安,方欲遣兵北逐胡虜,拯生民於塗炭,復漢官之威儀。慮民人未知,反為我仇,絜家北走,陷溺猶深,故先逾告:兵至,民人勿避。予號令嚴肅,無秋毫之犯,歸我者永安於中華,背我者自竄於塞外。蓋我中國之民,天必命我中國之人以安之,夷狄何得而治哉!予恐中土久汙膻腥,生民擾擾,故率群雄奮力廓清,誌在逐胡虜,除暴亂,使民皆得其所,雪中國之恥,爾民等其體之(高揚民族主義大旗,以聖明天子自居,在道義方麵占領了製高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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