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指陳群;“喏!”周佛海指著名單說:“把內政部給他。”


    “喔。”陳公博點點頭,往下看到有個社會部,便又說道: “這是新設的一個部,管什麽?社會問題可多得很啊!”


    “沒法子!”周佛海皺著眉說:”大致跟警政部差不多;職 掌還待擬定。”   ”既然如此,何必疊床架屋,另設一部。”   ”隻為——”


    隻為丁默更與李士群,對警政部部長一席,都是誌在必 得。論資格應該讓丁默更;所以周佛海的安排是:丁默更當 部長,而以李士群為政務次長。那知李士群堅拒不受;而丁 默更亦不甚歡迎這個次長,彼此鬧得不可開交。最後隻好另 辟蹊徑,為丁默更特設一個社會部;由周佛海兼警政部,而 李士群則以政務次長當家,才算將這場糾紛擺平。


    再看下去,陳公博不由得失聲說道:”荒唐、荒唐!這不 成話。”


    周佛海一聽就知道了,”是不是褚民誼當海軍部長,顯得 滑稽?”他問。   ”豈止滑稽,簡直是個笑柄。”   ”是啊!我也是這麽想。那一來一提到海軍,大家就會聯 想到他替’美人魚’拉馬,招搖過市的模樣。無奈’老太 婆’說,沒有關係。”   ”怎麽沒有關係?”陳公博拔出自來水筆,將海軍部長之 下的褚民誼三字勾掉。   ”那總得給他弄個部才是。”   ”我看,”陳公博說:”汪先生不必再兼外交部,給他好了。 反正,現在隻辦日本一國的外交。”   ”邊疆委員會還沒有人?”   ”是啊!”周佛海說:“我想找汪曼雲,那知他情願當次長。”   ”本來嘛!邊疆在哪裏?”陳公博說:”我看南京的城門, 就是邊疆了。”


    周佛海報以苦笑,拿出另一份名單說:”請你看看軍委會 的安排。”


    軍委會的委員長是汪精衛兼;陳公博兼副委員長,再兼 政治部部長;次長還沒有人。


    “博兄,”周佛海說:”關於你的安排,是出於汪先生的指 示;有什麽意見,盡可商量。”


    “我沒有意見。汪先生跳火坑,我是殉葬。”


    出語不祥,周佛海不免掃興,停了一下又問:”你夾袋中 有人物,開張單子給我。”


    “沒有,沒有!”陳公博答說:”既無夾袋,亦無人物。”


    這有些”話不投機半句多”的意味了。周佛海本想說羅 君強的事,此時亦就見機不言。


    “除了褚民誼的海軍部長,此外我都同意。”陳公博將名 單推向周佛海,身子往後一仰,意態蕭閑地說:”上哪裏去走 走好不好?”


    周佛海不知他想到哪裏?轉個念頭,方始明白;他們倆 “同病”,都有”寡人之疾”。便微笑著收好名單,說一聲: “走吧!”


    摒除隨從副官,周佛海陪著陳公博上了汽車,向司機低 聲說一句:”海格路。”


    出了弄堂,汽車折而向南;陳公博問道:”你要帶我到哪 裏?”


    “到了你就知道了。”周佛海忽然向司機問道:”老董,你 的兒子怎麽樣?”


    “小兒麻痹症,很麻煩的事。送在寶隆醫院,三等病房人 很雜;我女人陪在那裏很不方便。”   ”換個好點的病房。”周佛海從身上掏出一疊鈔票,往前 座一丟,”不夠再跟我要。”   ”夠了、夠了。”老董說道:”先生最好搬個場;太太在疑 心了。”   ”喔,”周佛海想了一下說:”回頭你到潘先生那裏去,問 問他們還有什麽合適的房子。”


    司機點點頭,不作聲;陳公博便問:“你們打的什麽啞謎?”   ”潘三省給我介紹了一個人——。”


    周佛海當著司機毫無避忌地告訴陳公博;他替會樂裏的 一個名妓大媛,在海格路築了金屋;是潘三省拉的纖。此刻 聽司機的口氣,似乎他的妻子楊淑慧已有所覺,遷地為良;得 找潘三省另找房屋。


    陳公博笑一笑問道:”思平是怎麽回事?”


    周佛海自己的艷史,並不避諱;朋友間的風流公案,卻 不肯在司機麵前談論,隻說:”話很長。”


    陳公博也會意了,暫且不言。到得海格路,在一座平靜 的小洋房前麵停下,按了一長兩短三聲喇叭;等他們一下車, 司機隨即將車開走了。


    鐵門戛然而啟,司閽一見是主人,開了大門;周佛海領 著客人到了樓下客廳,有個梳著長辮子,風姿嫣然的”大 姐”迎了出來,開口說道:”小姐到先施公司去了。5點鍾回 來。”   ”好!你先煮兩杯咖啡。”周佛海又說:”啊翠,陳部長在 這裏吃飯。”


    “陳部長是頭一次來。”阿翠含著笑說。


    “以後常常會來。”


    “那末,”阿翠問道:”要不要預備客房?”


    “對!你倒提醒我了。不過,”周佛海沉吟了一回說:”恐 怕要搬家;等搬定了再說。”


    “好!我曉得了。”


    說著,阿翠一甩長辮子,轉身而去;陳公博直盯著她那 個扭動的大媛股看。周佛海等他轉過眼睛來,含笑相問:”如 何?”


    “明慧可人。”


    “豈止明慧?”


    “還有什麽?”


    周佛海笑笑不答;停了一下說道:”思平的事你也知道 了?”


    “是啊!我在香港聽人說,事情鬧到汪先生那裏去了?”


    “可不是!組織部有個楊小姐——”


    這楊小姐是偽組織部的日文秘書。長得妖冶異常;梅 “部長”不知道怎麽勾搭上了。梅思平多少有些假道學,怕風 聲傳出去不好聽;中道捐棄。那楊小姐可不是膽小怕事的人, 一封信寫給汪精衛,告梅思平始亂終棄;表示如果不能善了, 將訴諸社會,討個公道。


    “這一下,思豈不是吃不了,兜著走了嗎?”


    “那還用說,汪先生大為震怒;老太婆還指著思平的鼻子, 訓了一頓。”


    “事情呢,如何善了?”


    “汪先生把她的信交了給我;我托周隆庠去斡旋。結果, 4萬元了事。”周佛海笑道:”4萬元給思平買來一個外號,叫 做’祥生公司’。”


    “怎麽叫’祥生公司’?”


    “出租汽車的祥生公司——”


    “啊!啊!”陳公博恍然大悟;祥生公司的電話號碼 “40000”,就漆在出租汽車上,全市皆知。


    在笑談聲中,阿翠手托銀盤,來送咖啡,先敬客人,後 奉主人;主客2人、相向而坐,距離很近,所以阿翠轉個身, 就可以將咖啡放在周佛海身旁的矮幾上;等她彎下腰去,圓 鼓鼓一個屁股正撅正陳公博眼前,他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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