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辭掀開帳簾,緩緩走到敖易軍隊中時,看著滿地哀嚎的士兵,醫師也忙不占地,雖然打了勝仗可是卻沒有一點高興的氛圍,仿佛硝煙彌漫的不是三江,而是這裏。


    敖易那一身破損的戰甲上滲出鮮血,他也無暇顧及,跟隨著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在這一刻紛紛倒在自己的麵前,自己還曾經許諾過要把他們安全地帶回來,可是如今有多少人的屍骨還在冰天雪地裏。


    周圍是匆忙的叫喊,還有一聲接著一聲的痛苦哀嚎。


    阿辭還在恍惚中,自己的衣襟就已經被人狠狠攥著,那人紅了的眼和帶著戾氣的質問。


    “你說的!你答應過我的!混蛋!!!”


    阿辭無話可說,她看著這些痛不欲生的場麵,以及敖易憤怒到了極致的怒吼,她雖然知道這些情緒都代表著什麽,可是自己就是沒有辦法去感受,她什麽也感受不到。


    她神色平靜,看著敖易,然後說道:“軍械之事我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這時圖昂多出來借機火上澆油地說道:“誰知道這些是不是你的主意,也不知道王爺知道這些事情麽?”


    阿辭沉眸看著圖昂多:“那你大可以去問問,如果事實與你想的相悖,你能為此負責麽?”


    圖昂多立即啞口無言。


    敖易很是挫敗地垂下手,對圖昂多說道:“你先去照顧兄弟們。”


    圖昂多應下了。


    敖易再次紅著眼看著阿辭:“是三王做的?對不對?”


    阿辭看著他,問道:“你要做什麽?”


    敖易眼底明顯是殺意,那股殺意可能恨不得現在就衝去三王的軍府,直接把他五馬分屍!


    阿辭沉聲寒眸:“你冷靜點兒。”


    敖易直接甩開她的手,大吼道:“你要我怎麽冷靜!!??你沒有眼睛麽,你自己不會看麽?!看看我們死了多少兄弟?!這些都是我的兄弟!我答應他們會帶他們出去,帶他們好好地活著回來!可是你現在看看,你來看看!!!!”


    阿辭看著逐漸崩潰已經逐漸找不到理智的敖易,攢眉而起,抬手就是狠狠地一掌,敖易頭一偏,一整個人都僵住了。


    阿辭說道:“清醒了麽?我知道你死了兄弟很難過,可那些也是我的將士!他們為百姓而死!為百姓而戰!我也為他們難過,但更多的,我為他們自豪!在他們死的一天,他們的身份不再是山匪,而是戰士!”


    敖易眼中的情緒緩緩一變,微微垂眸,隨後緩緩抬起眼,眼底受傷地看著阿辭,他臉龐上的巴掌印如同血痕一般。


    阿辭說道:“在軍中就得守著軍中的規矩,戰前不亂,戰後不衰。你若是再讓我看見你這般模樣,你就不要礙我的眼。不要忘了,你答應過我什麽,你們來這兒,是來守城池,護百姓的,當你們在夾道的百姓中而來時,你們就已經不再是你們!你們的生死早就已經不是你們自己的事情!”


    敖易微微擰眉,眼底赤紅卻帶著淡淡的平靜,聽著阿辭接著說道:“將士們的事情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但是在此之前,你最好給我安分一點,若是你膽敢惹出什麽亂子,敖蘭珠,我可說不準她會如何?”


    “你這個混蛋。”


    敖易咬牙切齒地盯著阿辭,敖蘭珠是他的軟肋,阿辭知道他可以為敖蘭珠做任何事情,可是如果有人敢傷害敖蘭珠,他可能也會和那個人拚命!


    正因為阿辭知道這一點,所以才會讓他不要輕舉妄動,若是被元川途知曉,說不定敖蘭珠會有危險。


    可能是因為自己的警告起了效果,接下來的幾天裏,敖易都沒有太大的動作。


    可是就是因為他這麽平靜,阿辭反倒覺得敖易在憋著一個更大的動作。


    軍械之事牽扯到的人肯定會很多,她可不相信這隻是元川途的一次心血來潮,說什麽來試探山匪。


    她看著手中那批壞掉的軍械陷入了沉思,這時,立野走了進來,對自己說道:“軍師,王爺有請。”


    阿辭站起身,看著他,然後問到:“讓你辦的事情辦的如何了?”


    立野點點頭:“放心吧軍師,一切妥當。”


    阿辭剛出軍營,就看到了遠處正在訓練的敖易。


    她微微擰眉:“去,派個人把他給我看住了。”


    立野頷首:“知道了。”


    軍府。


    阿辭看著在酒池肉林之中醉生夢死的元川途,眼底的暗裔更是恨不得下一秒就把他給殺了。


    “王爺。”


    元川途抬起醉眼看著阿辭,微微眯起眼看清後,他大手一招:“快快快!咱們的大軍師來了!快來人,給軍師賜座。”


    阿辭剛坐下,元川途就問道:“軍師,近日在軍營之中可還習慣?”


    阿辭答:“王爺放心,我在軍中一切都好。”


    元川途笑嗬嗬地:“那便好那便好,那些山匪可還聽話?”


    阿辭微微一頓,抬眸看著元川途:“聽話,這得多虧了王爺的計策,現如今他們很聽話,唯王爺馬首是瞻。”


    元川途哈哈大笑,那臉上的得意讓阿辭恨不得現在就狠狠地在他臉上砸上幾拳。


    “看軍師這幾日如此操勞,本王也是感念軍師的大德,男人嘛,有一個美妾是遠遠不夠的,這不,我特定命人從月興樓請來姑娘特地賞賜給軍師,讓軍師在軍營之中也能夠放鬆放鬆。”


    阿辭抬眼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滿臉粉黛的兩個女人,約莫也是與九和差不多大的年紀,可是抬眼間,一顰一笑舉手投足間都是媚色。


    元川途笑著道:“男人吃多了清粥小菜,偶爾吃點大魚大肉也不為過,相信軍師的那位愛妾也不會多說什麽的。”


    阿辭嘴角揚笑:“王爺所言極是,屬下先行謝過王爺。”


    阿辭在臨走時看著元川途,他脖子上掛著的是避毒珠,這外表的毒藥根本傷不了他分毫,可是她就不信,元川途的五髒肺腑也帶著避毒珠?


    可是才回到軍營,就有人來稟告,說敖易傷人了。


    阿辭深吸一口氣,她就知道這敖易怎麽可能會那麽輕易地就服軟,更是那麽輕易地就聽她的話。


    可是她來到校場中時,看到的,卻是槐序坐在椅子上,一臉冷漠地看著被綁起來跪在地上的敖易。


    還有滿地是血,已經倒在血泊中的士兵,阿辭記得這個士兵就是操辦軍械的人。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軍師來了。”


    大家紛紛讓開條路,槐序也慢條斯理地抬起眼看著阿辭。


    那眼底掩藏著徐徐的笑意,阿辭也明白槐序此時此刻在笑什麽,無非就是在笑自己,或者是來看好戲。


    看到阿辭後的敖易更沒有太大的表情,而是抬眼看了她一眼,接著就是垂著眸。


    立野站在她身後說道:“敖易與軍械庫的人打起來了,傷者無數,雖然隻死了一個,但是都被軍隊中的兄弟們看見了。”


    阿辭掃了眼槐序,接著看著敖易就說到:“不知道殿下此次前來所為何事?”


    槐序微微揚起嘴角,開口道:“我今日本來要去找三王,結果,就不巧撞上了你的人在打架,所以我幹脆也就替你管了管。”


    阿辭嘴角輕翹:“是麽?也難為你如此費心?”


    槐序這時微微撇眼就看到了跟在阿辭身後的兩個美姬,他的眉頭微微一蹙,隨即緩緩舒展開來,對阿辭說道:“看來王爺對你的封賞還真是巨大,若是我沒猜錯的話,你家中不是已有美妾了麽?”


    阿辭沒有任何舉動,甚至連小小的一個眼神都不想施舍給他:“殿下這麽一說,我會認為是殿下嫌棄自己府上的舞女不如我身邊的美姬。殿下若是喜歡,我也可以割愛,將其贈予殿下。”


    槐序嘴角一抬:“這倒不必,我府上的舞女我很喜歡。”


    “那你廢什麽話?”


    阿辭語氣頗為不耐地說出口,這時她接著說道,“殿下若是沒什麽事情就趕緊離開。”


    槐序卻看著她,眼底更是晦暗不明著:“我若是不想離開呢?”


    阿辭卻在這時扭頭看著他,眼底之中盡是鄙夷:“你不想離開便不想,這與我何幹?你愛在哪兒在哪兒。”


    說著,阿辭看著敖易麵前躺在血泊中的人。


    最後敖易拉下去關押了起來,虎威山的人也被看管了起來。


    這件事之所以這麽潦草地處理,是因為,李盛年又發兵攻城了。


    大雪再次落下,硝煙燃燃,加急的軍報再次打破了這層寧靜,阿辭對幾位將軍說道:“各位將軍,這一戰又要麻煩你們了。”


    “軍師放心,軍師的計策我們熟記於心,那批壞掉的軍械也被處理了,軍中各處並無壞的軍械。”


    阿辭點點頭,她看著麵前的沙盤,看著上麵被縮小的各處的地形,再次扭頭時看到槐序悠哉地喝著茶。


    等到將軍們出去後阿辭說到:“殿下還真是清閑得很,還有閑情逸致在這裏喝茶聊天?”


    槐序則是輕輕一笑,麵上盡是柔善:“喝茶倒不是什麽要緊事,和你聊天才是最要緊的。”


    阿辭扭身靠在桌子上,微微蹙眉地看著他:“你要說什麽?”


    槐序壓製著心底無盡的疑惑,積攢了六年的困惑想要問出,可是話到嘴邊卻變成一句:“你為何要幫元川途?”


    阿辭毫不留情地說道:“與你何幹?”


    槐序啞然苦笑,明知道阿辭不會把真相告訴自己,可是自己就是不信邪,偏要問出來,現在一問得到了這樣一個答案。


    太可悲了。


    槐序垂眸問道:“你和長夏是什麽關係?”


    阿辭閉口不言,隻聽得槐序接著說道:“你的做事風格,說話態度都與長夏別無二致,是長夏教你的麽?你明明和李盛年相識,可是卻可以為了城中百姓一次又一次地冒險,我看不懂你是替李盛年做事,還是替元川途做事。”


    “這兩者有什麽區別麽?”


    槐序抬眸:“當然有。你若是李盛年的人,為何那次墜崖他喊的是長夏?你若是長夏就更不可能會幫元川途。”


    阿辭模棱兩可地說道:“你都已經知道了答案為何還要來問我?”


    槐序點點頭:“對,沒錯,長夏死了,長夏早就死了。你不可能是長夏,絕對不可能。”


    阿辭這時喚道:“立野。”


    立野進來問道:“軍師,什麽事兒?”


    “送殿下出去。”


    “是。”


    聽著槐序說的這些話,明知道他說再多也是屁話,可是阿辭久久回想還是覺得心中堵得慌。


    這次是突然地襲擊,阿辭甚至都不明白李盛年究竟要幹些什麽,難道就是心血來潮地來攻城?


    來試探一番我軍的兵力如何?


    她看著軍中糧草日益減少,便知道自己絕對不可再這樣下去,一直守著絕對不行,唯一的辦法就是把李盛年給逼退。


    三天後,巳宸來了,就連元川途都收斂了一些,可是看到巳宸時他眼中的怒火還在隱隱燃燒。


    誰叫他來到這裏的原因之一是巳宸弄的。


    經過上一次的相見已經接近四年,這次巳宸前來是來查找著軍械的線索。


    看到阿辭時還是有些微微地詫異。


    和元川途談完後,兩人站在廊下,看著院中的白雪堆積,白雪並未完全消融,風中還有些許的冷意。


    巳宸說道:“真是許久未見你了,你怎麽會墮落至此?”


    阿辭卻是對於巳宸的揶揄笑也笑不出來:“隻要能守住這座城,墮落就墮落了吧。”


    巳宸更是有些意外地說道:“你可知倒賣軍械是何等重大的罪責?之前追查三王時都是苦於沒有證據,如今證據在前,牽扯到的更多都是朝中的官員,妖尊對此事很是看重,你如今跟在這麽一個人身後,你恐怕也難逃。”


    阿辭或許是早就料到了會有這樣一個結局,她笑了笑:“若非沒有想到這層,我又怎會讓九和給你傳信?”


    軍械之事在軍營之中被傳開,大家紛紛叫喊著放了敖易。


    這些也在阿辭的意料之中,敖易也順理成章地放了出來。


    敖易放出來時,對阿辭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你早就做好了計劃?”


    阿辭看著自己手中的布防圖:“對。”


    敖易微微垂眸,或許是知道了自己差點壞了整個大事,有些羞赧。


    阿辭這時候說道:“那些弟兄的事情我很抱歉,但答應你的事情我已經做到了,接下來,你是不是也要幫我做些事情?”


    敖易抬眸:“何事?”


    阿辭將布防圖卷起來,抬眼看著他說到:“今夜子時,和我一起出城籌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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