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條岔道上後來又遇上了“鬥爭哲學”,不少人更加習j 慣了對一切探索者和創造者的“圍獵”,更加磨礪了抉微索隱、捕風捉影、穿鑿附會的技巧,這是中華文明的雜質,不值得玩賞。


    這次在國外我曾一再拜託夥伴們一起留心一個問題:這些各有危難的國家,有沒有一些共同超過中華文明的優點?大家反覆觀察,最後終於有了一個結論,這些國家的國民,從整體上比中國人單純。


    得出這個結論有點痛苦,因為我們早已明白有些國家的文明生態是難以收拾的,但居然他們比我們單純!其實我們誰不知道,他們的單純就是隻顧自己,不大琢磨別人,結果反而彼此輕鬆。


    按照梁漱溟先生的意見,我們必須重新喚回早期哲人留下的原則:初比尊重,互相禮讓。


    百般使命,隻要人際關係複雜,便什麽也做不成;反之,山高路遠,隻要人際關係單純,便怎麽也走得通。因此,我扣夕寸中華文明前途的探討,放在簡化人際關係的迷魂陣之後。


    寫到這裏車隊已到山西的平遙古城。七年前我為了探訪中國文化的一個重大失落,曾到這裏來苦苦尋找中國第家票號日升昌的舊址,和傑出的理財大師雷履泰的身影。今天,一切都變了,日升昌已闢為博物館,還鄭重地刻上了我在《抱愧山西》 一文中的一段話,而雷履泰的故居也整理出來了。當地的各種人士,從官員到一般市民,見麵總感謝我的那篇文章對晉中旅遊事業的推動,其實真正要道謝的是我,感謝這塊土地為我提供了考察的機會、寫作的契機。


    像平遙這樣一直公開向我表示感謝.而其實應該反過來接受我感謝的地方還有很多,這一路上就遇上好兒個。車隊的夥伴們對於我與那麽多遙遠的地方有如此密切的關係深感奇怪。我說,很多年了,我先把腳步,再把思考,最後把生命都融人了這些地方,由此你們也會明白,當初我告別了什麽,逃離了什麽。我可能不會再走很多路,但要我返回那些逃離地,再去聽那些煩雜的聲音,是不可能的了。


    抵達平遙前,我們在臨汾祭拜了堯廟。前些天,我們又在陝西祭拜了黃陵。祭拜黃陵時我們的祭文中有這樣一句:稟告祖宗,此行成矣。


    是的,此行成矣。


    2000年2月2日於平遙古城


    補記


    在伊拉克首都巴格達,經過千辛萬苦終於接通了香港的長途電話。台長王紀言先生問我有沒有可能為這次旅程寫一首主題歌。我在一個兩米直徑的彈坑前排徊片刻,便草擬一首:


    千年走一回


    千年走一回,


    山高水又長。


    車輪滾滾塵飛揚,祖先托我來拜訪。我是崑崙的雲,


    我是黃河的浪,


    我是涅桑的鳳凰再飛翔。


    法老的陵墓,


    巴比倫的牆,


    希臘海濱夜潮起,耶路撒冷秋風涼。我是廢墟的淚,找是隔代的傷,恆河邊的梵鍾在何方?


    千年走一回,


    山高水又長。


    東方有人長相憶,祖先托我來拜訪。我是屈原的夢,


    我是李白的唱.


    我是涅桑的鳳凰再飛翔!


    這首歌後來由騰格爾先生演唱,氣勢奪人,情真意切,令我滿意,車隊的全體夥伴均已學會。


    附:本作品來自網際網路,本站不做任何負責版權歸原文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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