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帶隊領導的陳解放,把大夥兒的表現都看在眼裏。


    相對於剛剛進醫院時候的戰戰兢兢,他們現在明顯放鬆了很多。


    “大夥兒既然過來了就用心學,爭取把本事學好,這才是最重要的。


    其他什麽吃的穿的,隻要能吃得飽穿得暖,不妨礙咱們學習就成,咱們不用跟人攀比。”


    鄉親們連連點頭。


    他們肯定沒把本事學好,要不怎麽對得起大隊,怎麽對得起鄉親們。


    他們之所以能到醫院來學習,是鄉親們一粒米一粒米湊起來,送他們上這兒來的。


    第二天宋書寧把人帶到各個科室,交接之後自己再回到科室。


    這個事情在她這裏算是告一段落了,剩下的就看他們各自的表現。


    中午休息的時間,她拎著自己買的麥乳精,要去看那位跳樓的老爺爺。


    護士聽見她說要找那位老爺爺,神色有點古怪,“宋醫生,你是來找蘭大爺的?”


    “是呀,蘭大爺他現在怎麽樣?”


    那小護士歎了一口氣,“蘭大爺這人可倔呢,他不願意動手術也就算了,還鬧絕食,連元大娘都勸不動他。


    這都快兩天沒吃東西了,我們隻能給他打吊水。”


    宋書寧隻知道蘭大爺不願意開刀,沒想到他居然還絕食。


    絕食自殺,這得有多大的毅力呀,看來他是真下定決心不活了。


    “我還是去看看他吧。”


    宋書寧拎著東西去到病房,看見元大娘坐在病床前,背影消瘦。


    躺在病床上的蘭大爺,比她前兩天見到的還要瘦一點。


    她走上前跟元大娘打招呼,“大娘,我過來看你們。”


    元大娘的表情麻木,雙眼紅腫,一看就知道這兩天沒少哭。


    “宋醫生,你怎麽來了?”


    她站起身來迎接。


    病房沒有多餘的凳子,她就把自己剛剛坐的凳子拿過來,輕輕拍了兩下,“宋醫生,你快坐。”


    宋書寧把自己拎過來的東西放到床頭櫃上,“這是我在供銷社買麥乳精,還有雞蛋糕,給大爺補補身子。”


    聽見她這麽說,元大娘鼻頭酸澀,差點又落下淚來。


    老頭子都不願意活了,這些東西怕是吃不上了。


    “宋醫生,這些東西我們用不上,你還是拿回去自己吃吧。”


    “大娘,現在大爺情況怎麽樣?”


    元大娘鼻頭更覺得酸澀,眼眶含著淚花。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宋書寧曾經救過蘭大爺的緣故,元大娘心中對她充滿了好感,也願意跟她說說心裏話。


    “這個死老頭子不願意開刀,也不願意吃飯,鬧著要去死呢。”


    “鬧絕食自殺,這種自殺方式還真是少見了,一般人可堅持不下來。


    元大爺,就你這樣的意誌力,在抗戰的時候,肯定是個寧死不屈的烈士。”


    蘭大爺一直閉著眼睛,聽到這話,他也沒有睜開眼,隻是胸膛劇烈動了兩下。


    誰知道這姑娘是不是故意在諷刺自己。


    這兩天醫院的醫生領導可沒少過來,個個都勸他。


    估摸著知道他們勸不動,就現在就讓這小姑娘過來勸自己。


    他可不吃這一套。


    他就是不開刀,不治了,要麽就讓他死在醫院裏,要麽就讓他回家去。


    宋書寧看見他的眼珠子動了兩下,笑著說道:“大爺,明明還有機會,為什麽你就不治了?”


    蘭大爺緊閉著眼睛,隻當做自己聽不到她的話。


    元大娘:“還不是因為家裏太窮了,老頭子怕治病花光了錢,怕拖累我才會這樣做的。


    我寧願不要這些錢,我就想著讓他好好治病。”


    躺在床上的蘭大爺鼻頭發酸,吞咽口水,咽下湧上喉頭的酸澀。


    他們倆總得活一個。


    自己眼看是活不下去了,把錢省下來,至少老伴兒還能活。


    要是他現在把錢花光,到時候自己沒了,老伴沒了錢,人又年邁做不了活,她該怎麽活下去?


    若是哪一天他走了,老伴兒因為自己受苦,他就算到了地底下,都會過得不安生的。


    宋書寧:“大爺,你是不是真就這麽想死?


    要是有活命的機會,你也不願意試試,就非死不可嗎?”


    元大娘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宋書寧的手臂問道:“宋醫生,你是不是有什麽辦法?你救救我家老頭子吧。”


    “我是想救,不過蘭大爺不配合,誰也沒有辦法呀。


    病人不配合,別說我了,就算大羅神仙來了也治不了。”


    元大娘更加著急了,“我們配合,我們肯定聽話,你說說要怎麽治?”


    “蘭大爺不願意開刀,對吧?”


    “是,這個死老頭子說什麽都不願意開刀,誰勸他都不聽。”


    “如果不願意開刀,倒是有不開刀的治法。


    我學的是中醫,中醫治癌的思路不是想著要殺滅癌症,而是跟癌症共存。


    我們盡量延長病人的生命,提高病人的生活質量,讓病人在餘下的日子裏,還能有自理的能力。”


    宋書寧了解過他的情況,他的腫瘤比較大,需要切除的肝組織也很大。


    而且他的年紀也大了,術後生存期不會太長,頂多能撐三年。


    這還是比較好的情況,要是癌細胞擴散,他情況會惡化得更快,生存期也會縮短。


    元大娘簡直大喜過望,“你是說還有辦法讓我家老頭子多活幾年?”


    躺在病床上的蘭大爺也終於睜開眼睛,看著她。


    宋書寧故意說道:“俗話說得好,良言難勸該死的鬼,病人要是不想活了,我想治也沒用呀。”


    元大娘急忙道:“我們願意治,我們肯定會配合的。”


    她推了蘭大爺一把,“老頭子,你說話呀。”


    蘭大爺直哼哼,“你該不會是騙我吧?”


    “大爺,我怎麽會用這種事騙你,你是當事人,我的治療方案你要是不同意,我也沒辦法強行在你身上實施呀。


    就像醫院現在已經有了治療方案,你不同意,這治療方案不就被擱置下來了嗎?”


    蘭大爺沉默了一會兒,才問道:“這麽治貴嗎?”


    “肯定會比開刀便宜,不過你也得做好長期喝藥的心理準備。”


    喝藥對蘭大爺來說不是什麽大問題。


    要是能活著,誰想死呢。


    更何況他還有牽掛的老伴兒,要不是實在沒有辦法,他也不可能鬧絕食尋死。


    這兩天沒有打止痛藥,他硬扛著這一身的病痛,人也很煎熬。


    要是能有辦法讓自己好受一點,他也是願意的。


    “行,我可以讓你治病。”


    “這件事我得先去跟陳主任說說,他畢竟是你的主治醫生,要是私下裏進行診治,對他太不尊重了。


    你們要是需要我的治療,需要簽一份免責聲明。


    我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給你治療,但是治療的結果我並不能保證,要是真的沒達到預期效果,你們不能鬧事。”


    要不是因為蘭大爺絕食,她也不可能會淌這一趟渾水。


    她實在沒辦法看著一個人,以這麽決烈的方式尋死。


    要是還有一點希望,為什麽不試一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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