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整以暇的六公主與柳仙兒,被龍寶勒令,讓她倆邀請蕭宜一同去遊湖。


    兩人自是不從。


    她們妄圖作壁上觀,如此一來,即便太子秋後算賬,也定然牽連不到她們。


    然而,龍寶又怎會讓她們稱心如意。


    在一番威逼利誘之下,


    柳仙兒和六公主迫於他的淫威,隻得邀請蕭宜一同遊湖。


    皇城最大的畫舫,可容納數百人。


    被百裏君言租下,隻帶著蕭宜四人暢遊河道上。


    此時風光旖旎,夜晚的皇城河道兩旁,懸掛著精美的燈籠,街市上往來的人熙熙攘攘,好不熱鬧,溫暖的氛圍,令人的心也不禁生出絲絲暖意。


    不知何時,


    龍寶、六公主和柳仙兒已然消失不見。


    船板上僅剩下負手而立的兩個人。


    “他們甚是幸福。”百裏君言微笑著看著那些百姓,眼眸之中亦流露出絲絲笑意。


    一旁的蕭宜不語,她負手而立,身材纖長曼妙,青絲被簪子挽著,明明該寡淡,但她那張臉配合著她的出塵氣質,竟如仙般奪目。


    百裏君言的眸光落在她身上直接走了神,良久,他才又道“他們之所以幸福,是因為他們的生命不過短短百年,倘若生命如同時間長河一般永無止境,或許他們就不會如此幸福了。”


    蕭宜凝視著遠方的目光,緩緩落在了百裏君言的麵龐上。


    百裏君言對著她微微一笑:“你可知曉,為何此刻這船板之上,唯有你我二人?”


    蕭宜順勢問他:“為何?”


    “他們欲選我做你的如意郎君,可我記得,你即將成為太子妃,莫非太子待你不好?”百裏君言問道。


    蕭宜:“……”


    “極目遠眺,眼前的百姓仿若置身於幸福的海洋,然而在那無人問津的犄角旮旯,他們亦會被諸事困擾,陷入痛苦的深淵。人啊,總是如此健忘,上一刻的痛苦可以過眼雲煙。即便是那曾經痛不欲生的過往,也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逐漸消散。當那痛不欲生的往昔被重新翻出,痛苦雖已被忘卻,但在潛意識裏,人們會本能地避開那條布滿荊棘的道路。人會遺忘痛苦,亦會遺忘幸福,曾經擁有的幸福,也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漸行漸遠。因為得到的東西,人們總是不甚珍惜,年少時情愛綿綿,許下白頭之約,轉瞬間卻相看兩生厭。”


    “聽你這番言語,並不像是應允他們要做我的相好。”蕭宜被他的話語牽引著,也開了口。


    百裏君言嘴角微揚,露出一抹淺笑:“我隻是想勸你看開一些,倘若你與他真的走到相看兩生厭的那一步,也無需太過悲傷難過。這世間廣袤無垠,多去看看,多去走走,總有一條更為適合你的道路在前方等待著你。”


    雖說天道與蕭宜並未走到相看兩生厭的地步。


    但她覺得沒有必要向百裏君言解釋。


    隻輕點頷首:“我記下了。”


    “悲歡離合乃世間常態,這世間亦有心從始至終堅定不移之人,哪怕暫時未能遇見,也不意味著永遠無法邂逅。”


    蕭宜凝視著他。


    百裏君言輕笑一聲:“我可沒說我自己,雖說我渴望擁有一份摯愛,兩人相守,不離不棄,但倘若我所鍾愛的人並不愛我,那又當如何呢?”


    蕭宜忍俊不禁。


    在暗處默默觀察著兩人相談甚歡的柳仙兒,心底不禁泛起絲絲涼意,她輕聲詢問龍寶和六公主:“我們如此行事,真的不會有問題嗎?你看恩人,都被人逗得開懷大笑了,這不會真的把她給拐跑了吧?”


    龍寶一臉疑惑:“我們不就是為了給主子挑選相好的,讓主子有更好的選擇嗎?”


    六公主艱難地咽了咽口水:“是嗎?真的是這樣嗎?我們這樣撬太子的牆角,真的不會出問題嗎?”


    船板上,百裏君言如謫仙般席地而坐於琴前,他優雅地指了指對麵。


    蕭宜輕盈地走過去,緩緩落座。


    百裏君言為她斟上一杯水,輕聲問道:“如此美景,我彈奏一曲,你可願傾聽?”


    蕭宜頷首輕點。


    百裏君言低頭,那修長的手指在琴弦上勾挑。


    動人的聲音如潺潺流水,橫跨整條河岸,餘音嫋嫋,不絕如縷。


    路過的行人皆被這美妙的琴聲所吸引,紛紛投來羨慕的眸光。


    船板上,俊男美人相對而坐,宛如一幅絕美的畫卷。


    他們彼此凝視,無需言語,一切盡在那深情的目光中。


    柳仙兒看著這如詩如畫的氛圍,心中越發覺得毛骨悚然,她的額頭甚至冒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我們要不,還是讓他們散了吧。”


    龍寶果斷拒絕:“那怎麽行,主子正開心呢。”


    六公主隻覺得頭皮一陣發麻。


    萬一太子和小宜沒有出問題,而小宜又移情別戀了該如何是好?太子是會將他們碎屍萬段?還是會對小宜強取豪奪,如同話本子裏那般虐身虐心?想到此處,六公主不禁打了個寒顫。


    罷了罷了,若真到這個地步,還是讓太子直接打死她吧。


    晚風中,蕭宜緊閉雙眸,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句話: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與他撫琴聽曲,共賞山河,待歲月悠悠,同眠一棺,消散於天地之間,化作山河,化作風雨,與世間萬物長存。


    河道兩邊的花瓣如同翩翩起舞的精靈,隨風飄落,輕輕地落在兩人的身旁。


    男子一邊彈奏著動人的曲子,那眸光如同溫暖的陽光,灑落在女子身上;女子微微倚靠,那眸子如同清澈的湖水,倒映著飄落的花瓣。


    風兒輕輕拂過,掀起她如絲般的發絲,那畫麵唯美動人,直叫人感歎,好一對令人豔羨的神仙眷侶。


    而混在人群中的柏修明等人,此刻連呼吸都變得輕柔了起來。


    他們小心翼翼地偷瞄著太子,卻見他麵無表情地凝視著太子妃,讓人難以揣測他的心思,究竟是生氣?還是怒不可遏?


    一曲終了,餘音繞梁。


    百裏君言對著蕭宜伸出手,那隻手仿佛是一根充滿魔力的魔杖。


    蕭宜回過神來,目光與他交匯。


    百裏君言微微一笑,如同春日裏綻放的花朵,伸出的手探出去輕輕在她耳鬢摘下一片花瓣。


    “傾國傾城,非花非霧,春風十裏獨步。勝如西子妖繞,更比太真澹濘。鉛華不禦。漫道有、巫山洛浦。似恁地、標格無雙,鎮鎖畫樓深處。曾被風、容易送去。曾被月、等閑留住。似花翻使花羞,似柳任從柳妒。不教歌舞。恐化作、彩雲輕舉。信下蔡、陽城俱迷,看取宋玉詞賦。”


    “好。”


    “好”


    “啪啪啪”,


    百裏君言念詞如珠落玉盤,清脆悅耳。河道兩旁的人紛紛喝彩,聲如洪鍾,震耳欲聾。


    蕭宜抬頭看去,恰與太子的眸子對個正著。


    蕭宜:“......”


    兩人對視,宛如兩顆星辰在夜空中交相輝映,卻又好似,天造地設的一對。


    “咦,那不是太子?”


    “我還覺得船上這個是太子妃呢。”


    “你覺得沒錯,船上這個就是太子妃,這皇城裏,再也沒有第二張如她般傾國傾城的臉了。”


    “那岸上那個,肯定就是太子。”


    “那船上這個,跟太子妃也配一臉的男子是?”


    “配什麽配?太子妃隻跟太子是天作之合,別胡說八道。”


    “對對對,太子妃隻跟太子是金童玉女。”


    船夫就要劃槳將船駛離太子跟前。隻是船如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停在太子的跟前,紋絲不動。


    船夫喃喃自語,如熱鍋上的螞蟻般扒著船邊嘀咕:“難不成被石頭卡住了?怎麽動不了?”


    “下去看看,看是樹枝卡住了,還是石頭卡住了。”


    船夫找了一圈都沒發現異樣,他不由奇怪道“沒有卡住啊,真是奇怪。”


    暗處看到太子的柳仙兒如驚弓之鳥,想要帶六公主先走。


    隻是仙術突然失靈了。


    看柳仙兒急得麵如土色,如熱鍋上的螞蟻。


    龍寶歎息著,無奈地搖了搖頭,便胸有成竹地打算帶兩人離去。


    結果,連著三次,都以失敗告終。


    在柳仙兒和六公主滿懷期待的眼神中,他的神色瞬間變得僵硬如鐵,“這,我......”


    “你快啊。”柳仙兒心急如焚地催促著。龍寶咬牙切齒,猛的調動神力。


    “砰”的一聲,船艙爆裂開來。


    木屑如雪花般紛紛揚揚地飄落,圍了三人一臉。


    待塵埃散去,三人徹底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


    眾人“……”


    柳仙兒率先對上的是太子的眸,她的心七上八下,然後做賊心虛地轉了個身,用背對著太子。


    六公主也如鴕鳥般欲蓋彌彰地轉了身,背對太子。


    龍寶看著眾人的眸光,如芒在背,尷尬地抹了把臉。


    除了第一次見主子險些被雷劈得魂飛魄散,龍寶真的從未如此顏麵盡失過。


    太子斜睨了三人一眼,又將目光投向蕭宜,他那修長的雙腿輕輕一邁,便穩穩地落在了岸板上。


    “時辰不早了,也該回去了。”他朝著蕭宜伸出手,仿若在向她發出一道無法抗拒的命令。


    眾目睽睽之下,若是蕭宜不將手放在他的手上,那麽今晚,太子與太子妃感情破裂的流言蜚語,必定會如狂風暴雨般席卷整個皇城。


    百裏君言剛要開口,蕭宜卻已如乖巧的綿羊般,將手輕輕地落在了天道的手上。


    天道微微一拉,蕭宜便如風中的柳絮般順著他的力道起身。


    她正欲抽回手,天道卻如鐵鉗般緊緊牽住了她的手,仿佛要將她永遠禁錮在自己身邊。


    牽著蕭宜的手,天道往自己的身邊拉了兩步,與他並肩而立後,這才看向百裏君言,微微頷首示意。


    而後,他直接牽著蕭宜上了岸。


    周圍上百人,竟如被施了定身咒般,寂靜無聲。


    他們心中暗自揣測,太子妃是否惹怒了太子?竟敢與其他男子同遊畫舫,還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太子當場捉獲。


    若是換作普通男子,恐怕早已怒發衝冠,更何況他還是高高在上的太子。


    百裏君言望著兩人漸行漸遠的背影,眼底依舊掛著淡淡的笑意,宛如春日裏和煦的陽光。


    然而,當兩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中時,他眼底的笑意卻如潮水般迅速退去,消失得無影無蹤。


    而一旁的柳仙兒則問六公主:“你回宮嗎?我去你那住兩天如何?”


    六公主討價還價道:“你可以教我修煉嗎?”


    柳仙兒斷然拒絕:“不會。”


    六公主“哦”了一聲,歉疚開口“我那裏沒有床。”


    柳仙兒:“……”


    皇宮之中怎會沒有床?


    這借口可真是個借口。


    柳仙兒不禁感歎:“你還不如直接說你不回宮。”


    六公主順從地應道:“我不回皇宮。”


    柳仙兒的胸口頓時如被重錘擊中,一陣梗塞。


    “你還是回太子府吧,你可是大仙,太子隻是太子,太子豈能將你怎樣?你是大仙,他不過是個凡人。”


    六公主對太子的身份一無所知,自然不相信一個凡人能夠戰勝神仙。


    柳仙兒:“......”


    六公主又道:“雖然話本子裏,那些教唆女主離開男主的都沒有好下場,但太子這個男主不是鬥不過你嗎?你大可放心。”


    柳仙兒:“......”


    她這話好似在威脅她。


    “那他要是鬥得過呢?”柳仙兒反問道。


    六公主輕哼一聲:“那他還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弄死你啊?”


    神不知鬼不覺地弄死?柳仙兒的臉色瞬間變得僵硬,


    “他要是真的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弄死我呢?”


    六公主沉默地看著柳仙兒,許久才開口道:“你教我修仙,我去求小宜救你。”


    柳仙兒白了她一眼,轉身就走。


    六公主撅著嘴跟了上去,嘴裏還不停地念叨著:“姐,好姐姐,好祖宗,你就行行好,教教我嘛......”


    龍寶見沒人注意自己,便小心翼翼地試探著炸了一個水花。


    那水花高高躍起,足有三丈之高,打濕了過路行人的衣裳。


    龍寶心中暗自詫異:這也沒什麽問題啊?那剛剛為何會失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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