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一刻,人間之裏,自衛隊…會議室?


    嚴肅,壓抑?哈,少開玩笑,諸如此類的感覺通通沒有…啊,是在開會,不過是宴會。


    就算真的開會我也不會有那樣的感覺,無所謂,我會開擺。


    真是古怪。到底是怎麽變成這樣子的呢。


    隨便。


    “呐,老大,大妖精有醒來嗎?”我咬下一塊萩餅,問。


    說起這個,那完全是我的過錯。


    我本想著既然是宴會,可以請老大和大妖精過來散心,但很不巧,大妖精暈倒了。


    看見子龍先生的第一眼,她張開嘴,卻什麽聲響也無法發出,筆挺幹脆地暈倒了。


    “沒有呢。”老大搖搖頭,“大醬大概也哭累了,就讓她好好休息吧。”


    “欸?”


    很不像老大會說出的話。她還沒有從狀態中脫出嗎?


    “倒是我的錯啦…抱歉。”我輕笑,嚐試道歉卻怎樣都顯不出歉意。


    “不該向我道歉喔?易醬。”老大盯住我,以一種擔憂的眼神。


    “抱歉抱歉——”這種眼神我無論如何也遭受不住,於是我做作地哀嚎一聲,衝側目過來的人們擺了擺手,“不過說起來,老大已經把她哄好了嗎?”


    “這才是理所應當吧?”老大叉腰,義正辭嚴,“那孩子可是很容易滿足的啊,既然是我犯下的過錯,我隻需要承認——”


    “那孩子?”我一愣,“老大你還是…”


    老大側過身子:“囉嗦。”


    “啊,好。”我順從老大的意願,暫且將這類事情埋進地心,獨自環望。


    夢狐端著盤子走了過來,盤子裏裝著幾塊年糕。


    “要吃嗎,master?”她一邊問,一邊坐到我的身旁。


    “我吃了的話,你一點也不許吃。”我扭頭,朝她齜牙,“如何?”


    夢狐當即抓起一塊年糕咬下一口:“那你就別吃了。”


    “嗬。”


    今夜的月如同明皇,被灰蒙的雲彩簇擁,在這高天獨立端坐,有那麽一瞬間,我不禁覺得是那位月夜見尊正向下俯視…所以…


    “孤也在看著啊…”我呢喃。


    肩頭一緊,我回過頭,隊長正站在我的身後。


    太過懈怠了。


    思緒剛要飄忽出去,就感覺隊長的力氣大了一些。並不痛,說是舒服倒更為恰當。


    我多少疑惑,自己何時有了被這樣對待的德能,但隊長愉快的語調率先入耳:“易,你是天才。”


    ……


    這樣麽?


    我不認為。


    了當一點會掃人興致,而按捺下去不快的隻會是我。所以,我選擇折中——“北條家的事…”


    哈,不管不顧也是為惡,那便為惡。同樣,自然要記得為惡的立場。


    “與你無關。”她說,“哪怕硬要去說,你,我,同罪。明白了嗎?”帶著命令的語氣,不容辯駁。


    說到這個地步,我已無法回應,不過,並不代表認同。我隻是緘默。隊長看出了這點,也明白無法說服我,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後,便長歎一聲,轉身離去。


    夢狐戳了戳我,試探的眼神伴著映出的星點燈火,一縷發絲正散在鼻尖。


    她匆忙用手臂擋住臉。


    “阿嚏!”


    換做別的什麽人當會有很美也很可愛的感歎,我讚成,可惜我無心理會。


    我聳聳肩,學著老大的樣子將身子側開。


    “妖精啊——”夢狐抓狂地抱住頭,但未免做作,著實虛假。


    “你隻管去陪著他們喧鬧就好,archer。”我說,“我隻需要在這裏靜坐享受這陪伴的感覺。不需要喧囂的煙火氣。”


    “易醬你也該去。”老大突然說道。


    “啊,好。”


    我隻得與夢狐一道起身。


    “你的專斷呢?”尋找新的位置的路上,夢狐朝我調笑。


    我麵色古怪地暼了她一眼。“老大在生氣哦,因為我的過錯。負罪的一方是我,隨性的家夥並非愣頭青,我沒有忤逆的理由。”


    夢狐輕笑,也不言語。


    我本想尋一處新的地方安歇,人多眼雜,“歌中寂寞尋大隱”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嘁,現在不可能了。


    柚擅自尋了上來,他挑眉,用眼神向我示意。是鈴的方向。


    “失禮了,君主大人。”他擋在我的身前,“是相同的情況啊。”


    同樣的事?哈,我不覺得。但話說回來,啊啊,鈴的確是值得我注目守護的孩子,這點不會錯。不是順柚的意思,不過突然想起我還有著保護者與掠奪者的身份,既失職也難容。


    我走到鈴的身邊,她正恍惚地看著喧鬧的人們。我明白,這並非羨慕,她有加入進去的能力。


    “怎麽了嗎?”我問,以一種稀疏平常的語氣。


    “啊!啊…易大人!”鈴驚覺我的到來,慌亂地起身向我行禮,又緊迫地停下打理頭發…她呆愣地看著我,緩緩坐下,低下頭,不成樣子。


    “我失態了,易大人。”她說。


    我搖頭。


    “你沒有失態,我很想這樣說。但這是謊言。”我對著她坐下,“那麽不想說謊又不想讓你消極的我,隻有一個選擇了呢。”我盯住她的眼睛,“不許覺得自己失態,如何?”


    “太惡心了這種話…”archer不適時地點評道。


    “有點像從女性向小說裏塞進來的龍傲天啊。”rider。


    “喂!你們兩個!好歹等我哄好鈴再拆台啊!”眼皮止不住地跳著,啊,我多少有些繃不住。


    可,鈴笑了出來。


    “抱歉,難得看見易大人這樣子…”


    “哪樣?吃癟?”


    “易於親近?”


    “哈。”我甩了一下腦袋,“這樣麽…鈴,剛剛是怎麽了?”


    隻是覺得該說什麽才這樣問罷了。


    此刻,我的心緒全然被那句“易於親近”勾去了。很難看見我易於親近的樣子…?


    我很好相與的吧?


    便是纏著某位付喪神小姐的時候也是有好好的付出報酬喔?


    哪怕在妖精裏…啊,妖精,我與我的同僚們並無二致,總會在奇奇怪怪的地方執拗,也許我所不知的地方,會被正常的家夥當做不好相處吧。


    那鈴又為什麽…


    “更多時候的你,是上位者啊。”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皇狼大人自視皇字也便足夠。”


    這樣啊,那還真是抱歉。這個,這個是改不過來的。


    不對!你這家夥又偷偷用讀心是吧!


    “易大人有在聽嗎?”鈴戳了戳我。


    “啊,剛剛走神了,”既麵對的是鈴,又品嚐過適當服軟的甜頭,我合該行使這份任性的權力,“能麻煩鈴再說一遍嗎?”


    “真是的…我說,我在想成白那孩子現在怎麽樣了啊!”


    “北條家的那個?”我有印象,應當也見過,但與鈴相比…與自己想要守護的對象相比,啊,果然難去注目。


    “隻是因為這個?我看你剛才很慌亂的啊。”


    “因為被易大人看見這幅丟人的樣子實在難以接受啊——”


    “真善良。不過那是他人的苦痛,鈴。”我從夢狐手中接過酒瓶,仰頭飲下,“當是歪理,但很有用。於我而言這是兒戲一樣的玩鬧。可對你而言,這是切切實實的戰爭,不要忘記這一點哦?在為他人的苦痛而苦痛之前,為何不注目自己呢?”


    鈴的臉頰鼓鼓的,她張開嘴想要說什麽,卻啞然。


    “我是不是…太依賴別人了?”她低下頭,說。


    我大概知道你原本想要說什麽了,鈴,可我是為惡者,已經做出抉擇的為惡者。


    “也許吧。”我聳肩,“但,我姑且可以算作你的師傅以及兄長,那一位是你的父親,而柚是你的從者,自己無法做到的事情會想著向我們尋求幫助,這絕不是什麽錯事。”


    “這樣啊…”鈴長舒一口氣,如釋重負。


    “多少給我開心一點~現在可是宴會喔?又沒有哀傷到一定程度的事情,不是麽。”我摸上她的頭,把她的頭發揉成亂糟糟的一團。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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