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貴妃才信誓旦旦地說完,卻不料數日之後頌芝親自送來了一個壞消息。


    “淑貴妃娘娘,昨日皇上在翊坤宮用晚膳時,提及我家主子宮裝上的大紅芍藥色澤過於純正,不合宮中規矩,遂命她抄寫一遍宮規以示懲戒。”


    “奴婢私下向蘇總管打聽,他隻說了惠嬪有心,昨日歇晌起來帶著朧月公主前往養心殿探望了皇上。”


    頌芝的言辭間透露出對華貴妃所受委屈的深深不平。


    自家娘娘這幾年善待後宮之人,尤其是懷有身孕的三位後妃,沒想到沈眉莊不僅不知道感激,竟然還對主子心懷惡意。


    安陵容聽出了頌芝的話中之意,年貴妃此次受罰定與沈眉莊脫不了幹係。


    “年姐姐現在可還好?”


    她關切地問道,安陵容擔心華貴妃會因此事而鬱結於心,傷及自身。


    頌芝繃著臉搖了搖頭。


    “娘娘,我家主子完全沒將此事放在心上,隻是後悔沒有聽從您的建議,提前將惠嬪親眷入宮探望之事告知皇上。”


    “主子說她會好生抄寫宮規,至於惠嬪那邊,來日方長。”


    頌芝不明白主子為何不讓她當下給儲秀宮那邊使絆子,但一向忠心於華貴妃的她知道主子應該有暫時不能言明的打算。


    安陵容知道華貴妃是徹底的將她之前所說的話放在了心上,於是低聲勸慰。


    “皇上讓年姐姐抄寫宮規之事應該是私下吩咐的,隻要你們不宣揚出去,別人自然不會知曉。”


    “你讓年姐姐放寬心,本宮不會對此事坐視不管的。”


    她稍作停頓,又小聲叮囑。


    “頌芝,派人盯緊儲秀宮,本宮覺得惠嬪會借腹中孩子生事,何貴人和嬉答應那邊也不能放鬆。”


    暫時不能對有孕之人動手,但果郡王母子留在宮中的釘子可借機拔除。


    安陵容盤算著,待沈眉莊昔日好友歸宮,她應該就不會隻盯著華貴妃那邊。


    她在正殿思索了片刻,將寶鵲召到身旁。


    “衛臨那邊可有傳來與陳皮有關的消息?”


    “回稟娘娘,衛太醫說陳太醫頻繁出入儲秀宮,他趁值夜時翻看過陳太醫的脈案,均是惠嬪腹中皇嗣的記錄。”


    寶鵲小聲的上稟。


    “脈案顯示惠嬪娘娘懷相不佳,陳太醫正竭盡全力為她保胎。”


    “衛太醫說陳太醫極擅長婦人科,他懷疑惠嬪根本沒有用陳太醫開的保胎藥,這才一直沒有好轉。”


    安陵容的手指輕輕敲打著膝蓋,細細品味著寶鵲的話。


    她心中暗自揣測,沈眉莊或許是知道了腹中的孩子不是皇上的血脈,她沒打算留下腹中的這個孩子!


    那她是否知道腹中的孩子是果郡王的呢?


    若沈眉莊現在還不知道,那麽......


    “寶鵲,你讓衛臨繼續暗中盯著陳皮的動向,一有異動就盡快上報。”


    從前的華貴妃身上到處都是破綻,安陵容不確定沈眉莊到底是用了什麽緣由在皇上跟前給她上眼藥的。


    她本想讓寶鵲聯係小夏子探查那日沈眉莊大概同皇上說了些什麽,轉念一想覺得此事有太大的風險。


    皇上的養心殿明處有侍衛守護,暗中還有暗衛監察,還是盡量少聯係那邊為妙。


    安陵容是運氣好挑選到了寶鵲一家子才和小夏子搭上了線。


    小夏子的存在隻有她和寶鵲二人知曉,夏家人也隻知道小夏子還活在宮中,至於在哪裏當值是半點都不清楚的。


    安陵容細細琢磨便想到了花草房,孟夏正是花草繁盛之際,各宮的花草也該換一茬兒了。


    後麵幾天的請安照舊風平浪靜,華貴妃並未因著沈眉莊在皇上麵前上眼藥而給她臉色看。


    華貴妃在安陵容的提點下,每日請安之時不僅將宮中的阿哥公主問候個遍,還連尚未出生的孩子也掛在嘴上。


    那些膝下沒有孩子的後妃更是她重點叮囑的對象,她盼望著後宮膝下沒有孩子的嬪妃早日為皇家開枝散葉。


    隻不過她上次吃了虧,這次學精了。


    關心的話語如流水似的往外倒,具體的實際行動那是一點兒都沒有。


    沈眉莊被華貴妃的表現弄得一頭霧水,她一邊在寢宮裏跳繩,一邊暗自思考前往翊坤宮的皇上到底有沒有斥責過華貴妃?


    腹中來曆不明的孩子是懸在沈家頭上的一把利劍,見過外祖母和舅母之後,沈眉莊更是覺得不能累及親人。


    她暗自斟酌了許久,就下定決心放棄這個無緣的孩子。


    而與她有舊怨的華貴妃就是最好的栽贓對象。


    沈眉莊幾日前以朧月想皇阿瑪為借口,帶她到養心殿求見皇上。


    言語間不經意間提及朧月一人孤單,腹中的孩子正好與她作伴。


    沈眉莊瞧見皇上在朧月的期盼中黑了臉。


    她就知道自己的提醒令皇上想起來了朧月生母失去的那個孩子。


    華貴妃視甄嬛為眼中釘、肉中刺,不可能沒在混亂的宮宴上動手腳。


    沈眉莊在言語中捎帶幾句華貴妃如今對她的照顧,又有朧月在一旁幫腔兒,就很自然地將皇上的怒火引到她的身上。


    她如此行事就是為了激怒衝動的華貴妃來找茬兒。


    隻要翊坤宮透露出一絲為難儲秀宮的意圖,沈眉莊就會趁機讓腹中的孩子有所不妥,甚至於讓皇上眼睜睜的看著孩子消失。


    可如今她借由淺眠讓守夜的人遠離寢宮,偷偷按照陳太醫所說的忌諱行事,腹中已有略微有墜痛感,但翊坤宮卻沒有向她想象中的那樣睚眥必報。


    麵對絲毫沒有動靜的華貴妃,沈眉莊慌了心神。


    不行,她一定要想法子再去激怒華貴妃!


    沈眉莊將翻飛的繩子卷起來藏在箱籠裏,然後躺在床上細細感受腹部的抽痛。


    眼淚翻湧的她在心裏恨恨地念叨著華貴妃的名字。


    這一次無論如何都要她為曾經失去的那個孩子償命!


    隔日晨間采月一掀開帷幔,就發現自家主子起皮的嘴唇上有深深的牙印。


    她驚慌失措地問道。


    “娘娘,您這是怎麽了?可是身子不適?奴婢這就讓人去請陳太醫。”


    沈眉莊費力的抬手抓住了采月的衣角,有氣無力地提醒。


    “你別忘了派人到翊坤宮給本宮告假,記得讓人恭敬些。”


    “娘娘,奴婢明白,這就派人去。”


    采月紅著眼睛應下,自家主子都難受的變了臉色,她還記掛著翊坤宮那邊無關緊要的請安。


    老夫人臨出宮前千叮萬囑,讓她務必照顧好娘娘腹中的皇嗣。


    可她卻有負老夫人所托,讓主子的藥汁子從未斷過。


    采月覺得是她沒有在跟前伺候才未及時發現娘娘身子不適,自責不已的她決定從今日起片刻不離的守護著主子。


    她派往太醫院的小太監是儲秀宮腿腳最利索的一位,宮裏有孕的主子身子不適,小太監更是不敢耽擱。


    陳皮一聽聞儲秀宮的小太監有請,連忙套上外袍,背著藥箱就匆匆跟著來人出門。


    惠嬪娘娘這胎怪異的很,明明前些日子娘娘和腹中皇嗣都一切正常,但陡然間卻又頻繁呈現在動胎氣的異狀。


    他雖用盡了各種手段來給惠嬪娘娘保胎,但效果卻甚微。


    陳皮提心吊膽地將指腹放在沈眉莊的脈搏上,脈象又顯示她動了胎氣。


    “啟稟娘娘,此次的脈象與之前顯示的並無二樣,微臣懷疑可能有人暗中對您下了黑手。”


    他憂心忡忡的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不然惠嬪娘娘為何會屢次動胎氣?


    後宮傾軋時有發生,這也不怪陳皮往別處想。


    “陳太醫,可否勞煩您在寢宮中查探一番?”


    采月心急如焚地喊道。


    她生怕有人對主子和皇嗣不利,急於找出真相。


    主子曾經的假孕就是中了別人的招,如今她真的懷上了孩子,難免不會有人對孩子出手。


    “采月姑娘,我......”


    “陳太醫,無需再查探,儲秀宮的裏裏外外都本宮的掌控之中,定然出不了什麽亂子。”


    “華貴妃娘娘日日關懷有孕之人,若是陳太醫查探寢宮之事傳了出去,到時怕會平添誤會。”


    沈眉莊虛弱的開口阻止。


    “自從上回在禦花園遭了狸奴的攻擊而小產,本宮就覺得身子不大爽利,不知道是否這次有孕引發了什麽暗疾。”


    “陳太醫開的方子對症,每回喝下藥汁子,本宮覺得身子輕鬆了不少。這回還是有勞陳太醫了。”


    沈眉莊說著,示意采月取一個荷包打賞處處為他操勞的陳皮。


    她的信任更是讓陳皮挫敗不已,陳皮連連推拒了賞賜。


    “惠嬪娘娘,您身子弱,近幾日最好臥床養著。微臣這就去調整藥方子。”


    采月送走了前去取藥的陳皮,又滿腹心事的回到寢宮守著主子。


    當小太監上報花草房送來了新培育出來的品種,采月便按照沈眉莊的喜好選了好幾盆開得正盛的花草。


    隨後小太監說要取走衰敗的花草時,一心惦記主子的采月並沒有放在心上。


    沈眉莊再次醒來,一眼便掃到窗邊熟悉的盆栽遭到了替換。


    她得知花草房給所有後妃宮中都送去了花草的消息後,便暗笑自己疑心病太重。


    晚膳後,采月端著一碗濃黑的藥汁才靠近,沈眉莊就捂住了鼻子。


    “采月,這藥汁子又酸又苦,你去給本宮取一碟子蜜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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