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被強製,柳權覺得傅驍霆過於自信:“權利是我自己的。你以為你能像上次給你兒子看病那樣,用些小伎倆就能逼我就範?”


    傅驍霆開了點窗,看向夜色深處。


    那裏有點火光,忽明忽滅。


    可能是在抽煙,或者……抽戈爾院長那樣的雪茄。


    他指了指明滅的方向:“柳醫生,有人在清理聖慈醫院,下一個可能就輪到你了。”


    傅驍霆並不是亂指,而是那根煙或者雪茄的主人是於翁行,應該說是像於翁行的人。


    他等到了。


    在聖慈醫院出現第一樁凶殺案的時候,他就在等,等人來殺柳權。


    柳權以為他的秘密藏得很深,但卻是站在了他自己的最高處。


    就像是一直野兔將自己藏在灌木叢最隱秘的角落,它以為自己實在太安全了。


    可盤旋在空中的老鷹卻從灌木叢的間隙中看到了他。


    終究是高度決定視野。


    人和人本就不平等。


    柳權正順著傅驍霆指著的方向眯著眼睛看,什麽都沒有,除了黑暗,無邊無際的黑暗,看不到盡頭的黑暗。


    傅驍霆的聲音再次響起:“你讓我去巴納裏,到底是讓我求洗滌罪孽的信物,還是你曾經失去的良心呢?“


    柳權心海在傅驍霆從容的言語中,激蕩著滔天巨浪。


    失去的良心?


    不可能,不可能有人知道,他去的是金三角。


    那座山裏是頭目操控的世界,柳權參觀過,在一處又一處隱蔽的角落裏,穿過黑漆漆的走廊就別有洞天。


    一邊是破敗,一邊是輝煌,它們是那麽不同,卻又渾然一體。


    沒有信息能從那座山裏飛出去,即使是遺言。


    而他被帶到一間破舊的房子裏做著不正常的手術。


    逃出來後,他去報警,去再也找不到去那座山的路。


    柳權故作鎮定:“我的良心一直在我身上,從未失去過。傅先生,你有良心嗎?也許在暗處的世界確實有你想要的骨髓,但你知道你要的骨髓是怎麽得來的嗎?”


    傅驍霆沉默不語。


    柳權接著說:“說不定在一個籠子裏麵關著那麽一個人,一直在被人抽取著骨髓,像是那些養著的血奴。”


    傅驍霆關上了車窗,冷血的笑:“柳醫生,隨便同情別人隻會害了自己。”


    他又閉目養神:“隻要利益夠大,人什麽事都幹得出來,我也是人,你也是人。”


    柳權談不下去了,對司機喊道:“停車,我要下車。”


    司機看傅驍霆臉色。


    傅驍霆眼皮都未睜開,像是長了通天眼:“讓他下車。”


    柳權摔門而去。


    司機問傅驍霆:“柳醫生現在下車會不會遇到危險?”


    “會。可能會死。”傅驍霆淡淡的說。


    柳權在某方麵和他的晚晚有點像,有自己認定的死理,那是別人無法改變的。


    那種死理也許還有另外一個名稱叫信念。


    他讓司機開車了。


    餌已經自己走了,不知道獵物什麽時候上鉤。


    從聖慈醫院回別墅區的路上會路過貧民區和富人區的交界處,柳權就是從這裏下車的。


    他想回到自己在貧民區的家裏去。


    在那裏,他做了很多好事,這些好事驅趕著他的罪惡,他才能偶爾能睡個好覺。


    可在他經過一個工地的時候,一群狗吠聲響起。


    那些惡犬柳權見過很多次,但叫囂得這麽凶猛的,還是頭一次。


    這裏來外人了,而且是危險的人,連惡犬都感覺到了不安。


    柳權的預料是對的。


    槍聲響了,一條惡犬倒在血泊裏。


    柳權雙腿瞬間軟了。


    有聲音從工地建築的二樓上傳來:“柳大夫,沒想到你在孟買,讓我好找。”


    是山上那個老板——遲先生。


    他不敢看過去,這個聲音很恐怖,大多時候說話,都會死人。


    柳權想要轉身離開這裏,但雙腳挪不動,像是灌了鉛。


    傅驍霆又說對了,下一個會輪到他。


    此時他也知道在聖慈醫院黑暗最深處的是什麽。


    柳權感覺自己說話都有些發抖,他知道遲先生會把人所有的價值榨幹後,再讓人死。


    他感覺自己的聲音在發抖:“遲先生,這裏是孟買,不是金三角。你不能為所欲為。”


    “孟買有天堂和地獄的分界線,是你自己從天堂來到地獄的。”遲橫說話帶著笑意,然後對身邊的人吩咐:“阿行,事做幹淨點。”


    一聲槍響。


    不是遲橫身邊的於翁行開的槍,倒下的卻是於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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