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馮氏心裏,祝家和慕家本就是近鄰,祝汐薇和慕嘉和更是從小玩到大的姐妹淘,加上兩家多年的交情,哪能因為慕漁和祝汐薇之間那點小摩擦,就鬧得兩家不愉快呢?


    真是犯不著。


    因此,馮氏和祝侯夫人之間的互動依舊如常,仿佛什麽事也沒發生過。


    祝侯夫人同樣也是個通透人,一下就讀懂了馮氏的心思,心中頗感溫暖,連忙看向旁邊的慕漁。


    “漁兒啊,你和汐薇之間那點小誤會,孩子們嘛,鬧也鬧了,罰也罰了,看在兩家的情分上,汐薇給你道個歉,這事咱就翻篇了,好嗎?”


    說著,祝侯夫人拉過祝汐薇,“汐薇,來,好好跟你漁兒妹妹道歉。”


    而馮氏則輕輕推了推慕漁,讓她上前。


    慕漁抬頭,正對上祝汐薇的目光。


    因祝侯爺的禁足懲罰,僅僅十天,祝汐薇整個人瘦削了許多,身上的衣服顯得有些寬大,整個人顯得沒精打采,哪裏還有昔日的神采飛揚?


    祝汐薇抿著嘴,反複咬著下唇。


    臉色暗淡無光,如同戰敗的士兵。


    慕漁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不易察覺的微笑。


    但這細微的笑意,卻讓祝汐薇太陽隻覺得穴突突直跳,疼得厲害!


    這個臭丫頭,肯定在嘲笑她!


    一向驕傲的祝汐薇,怎能忍受這樣的屈辱?


    一想到要向這從鄉下來的丫頭道歉,可一看見那令人生厭的臉龐,道歉的話便卡在喉嚨裏,怎麽也說不出。


    兩個女孩就這麽互相瞪著,氛圍尷尬極了。


    祝侯夫人眉頭緊鎖,輕輕地推了推祝汐薇,催促道:“汐薇,你站著發呆幹嘛呢?”


    然而,祝汐薇隻是更用力地咬著嘴唇,一言不發。


    氣氛愈發緊張。


    馮氏見狀,立即笑著對祝侯夫人開口:“哎呀,汐薇這個孩子我知道,從小就害羞,要不就算了?”


    本來就是小孩子間的小爭執,何至於此?


    更別提……


    “漁兒不會往心裏去的。”


    馮氏看著祝侯夫人,同樣語氣堅定,“這件事,我來做主吧,她不會怪汐薇的!”


    慕漁好看的眉宇微動,抬頭望向這位自稱為母的人。


    差點被推進湖裏的是她,而差點因祝汐薇和魏莉兒名聲掃地的也是她。


    但現在,馮氏竟然連問都不問一聲,就說她是不會再責怪祝汐薇的?


    如此慷他人的慨,她還是頭一回見。


    不僅是慕漁,就連祝侯夫人聽了這話,也驚訝不已。


    如此一來,馮氏既開口,祝侯夫人當然順水推舟,笑道:“既如此,此事就此作罷。汐薇,還不快向夫人致謝!”


    “哎,不必如此,自家孩子,何必這麽見外。”馮氏謙辭道。


    但祝侯夫人堅持:“不成,汐薇確有不對,怎可不了了之。”


    平陽侯大夫人寬容至極,全然不計較,眾人矚目之下,她不容順義侯府會落下話柄。


    旁觀者暗自嘀咕,原指望看場熱鬧,兩位夫人你來我往便把事了了?


    未免太過……平平無奇。


    瓜子尚未嗑幾粒,好戲已收場?


    話已至此,祝汐薇仍是不甘不願。


    雖無需向慕漁那丫頭低頭,但自覺顏麵盡失。


    祝汐薇緩緩移至馮氏麵前,唇啟又合,終擠出一句:“平陽侯大夫人,我——”


    “不必向我道歉,”祝汐薇未畢,慕漁突提聲,“若我要你一歉,早在你欲推我落水反自落時,我便不會下湖救你。”


    彼時清圓齋中,能救祝汐薇者,唯有她。


    那種情境,別說幾句歉言,為活命祝汐薇怕是叫她祖宗都願意。


    “再者……”


    慕漁眨了眨眼,見祝汐薇因不甘扭動手帕,又添一句:


    “我感覺得到,祝小姐心存芥蒂,強言道歉未必出於真心。祝小姐無須勉強,不必言謝。”


    聞言,眾人愕然。漁小姐竟如此直率!


    眾人心知肚明,祝家小姐之不悅,誰人看不出?


    然,縱眾人皆知祝汐薇不樂,礙於人情,無人直言。


    獨慕漁敢言。


    “你!”


    心思被揭,祝汐薇恨意難掩,這丫頭怎如此難纏討嫌!


    慕漁似渾然不覺祝汐薇眼神中的憤恨,笑而擺手,又道:“好啦,你也不必特意謝我。我無心幫你,隻你不自在地與我對話,我亦感不適。”


    此言一出,眾人驚愕。


    漁小姐言辭間,不留半分情麵,祝小姐未與其爭執已屬難得,何來感激之意?


    “慕漁!”


    祝汐薇忍無可忍,緊握拳,高聲道:“因清圓齋一事,我已被父親罰禁足素食,這還不夠嗎?你非要咄咄逼人,非要看我哭跪求饒,你才心滿意足嗎?”


    她何曾幾時,麵對這麽多人,袒露過自己的尷尬與無助?她究竟意欲何為?!


    “我何曾要求你哭泣或下跪?”


    慕漁眉梢輕輕上揚,一臉詫異的模樣,“我不是已經說了,不願意便算了,不必強求。況且,當初清圓齋事件的黑白曲直,誰心裏不明鏡似的。事已澄清,你是否道歉,於我並無區別。”


    她已然贏得了大晉國最高貴者的認可,哪裏還需掛懷他人的眼光?


    慕漁淡然側目,瞥了眼身邊的祝侯夫人,道:“清圓齋的事,說到底,要不過是咱們三人之間的小摩擦。若真心想道歉,何時不可?何必大費周章,邀集眾人,當眾上演這一幕,逼我接受你的歉意?”


    這不分明是把事情擺到台麵上,迫使她顧忌“影響”,區分“輕重”,在眾人見證下,“大度”地接受道歉,維護順義侯府顏麵嗎?


    別提此刻祝汐薇毫無悔改之意,


    即便她是真心道歉,這種被強迫接受,不得不寬恕的安排,她也斷然不願接受!


    因此,很遺憾,今日她偏不給順義侯府留這個臉麵!


    “慕漁,你這話什麽意思?!”


    馮氏聞言,臉色大變,滿含歉意地望向祝侯夫人,“祝夫人,其實你也了解,我這孩子從鄉下來,不懂這些禮尚往來,您別朝心裏去呀!”


    她本與祝侯夫人商定,這事就此揭過,莫傷了兩家和氣。


    眼下倒好!


    這漁丫頭!


    馮氏頭疼不已!


    真是個棘手的難題!


    看著就讓人渾身不自在!


    馮氏板著臉,對慕漁沒好氣地說:“還不趕緊給你祝伯母跟祝二小姐道歉!”


    那語氣,那表情,好像她犯了滔天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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