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想等。等到這兩邊分出個勝負,而警方隻管盯準了他們之間相互戕害的證據就行。到時候不管是阿華幹掉了孔德森,還是孔德森幹掉了阿華,警方都可以把獲勝者繩之於法,從而成為真正獲利的漁人。”


    羅飛沒有說話,那態度算是默認了。


    慕劍雲的臉色漸漸凝重,片刻之後她問羅飛:“你不覺得這樣很危險嗎?”


    “確實很危險。”羅飛對此並不否認,“所以我會盡最大的努力,不能再讓無辜的人牽連其中而受害。”


    慕劍雲忽然想起了什麽,說:“難怪你要把那個女孩送到我這裏。”


    “我想不到更合適的人了……而且你這裏的環境也是最安全的。”


    慕劍雲苦笑著低下頭。她竟然以這樣的方式捲入到了兩個強勢集團的爭鬥中,隨之而來的壓力可想而知。


    羅飛也感到了十足的歉意,他搓著手道:“不好意思……”


    “你不用向我道歉。”慕劍雲打斷了對方,“我也是個警察,應該擔負起這樣的責任——隻要你的選擇是正確的。”


    “你應該了解我。”羅飛認真地看著慕劍雲,“我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


    慕劍雲回視著羅飛,在目光交匯的過程中緩緩點頭。


    羅飛釋然一笑,心中充滿了被人理解之後的欣慰感覺。


    “那我們要等多久呢?”慕劍雲已經把自己拉到了羅飛的同一戰壕中,這通過她說話時的主語稱謂的變化就可以看出來。此前一直是“你”,而現在則變成了“我們”。


    “等平衡被打破的那一天。”羅飛給了個並不清晰的答案,然後開始解釋,“現在阿華和孔德森已經勢同水火,但彼此之間又奈何對方不得。這就像一個堅固水壩,兩邊的水位都已經蓄了很高,絕對沒有再退cháo的可能;但是任一邊的水位均還不能越過大壩吞沒另外一邊。由此便形成了一種危險的平衡。這平衡拖得越久,兩邊的水位就漲得越高,大壩承受的壓力就越大。當大壩終不能阻擋水勢的那天,平衡就將被打破,到時候萬千洪水傾斜下來,一定是個魚死網破的結果。”


    “那這兩邊蓄水的時候,我們就隻能在一旁被動等待嗎?”


    “那倒未必。水位越高就越危險,這個道理顯而易見。”羅飛抱著胳膊說道,“所以我們有必要採取一些辦法加速平衡的破滅。”


    這正是慕劍雲關心的問題,她連忙追問:“什麽辦法?”


    羅飛道:“可以在大壩上捅它一個窟窿。”


    慕劍雲想了一會不太明白,隻好又問:“怎麽捅?”


    羅飛卻不再回答,他抬起頭看著天空,思緒似乎也隨著那目光飄然遠去了……


    見對方不想說得太細,慕劍雲也沒有深問。而不知不覺之間兩人已繞著校園走了一大圈,這時又回到了公寓樓下。慕劍雲下午四點還有一節課要上,於是兩人就此告別。羅飛獨自上車,駛出警校往市公安局而去。


    開到半路的時候,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羅飛掏出手機掃了一眼屏幕,發現是個陌生的電話號碼。做刑警這行,越是陌生的電話越不可放過,羅飛便打了右轉向,一邊把車往路邊靠一邊按下了手機上的接聽鍵。


    “餵?”


    對方也跟著“餵”了一聲,好像沒什麽準備似的。於是羅飛就自報名號道:“我是刑警隊羅飛。”


    “是羅隊長啊?”打電話的那人聽聲音是個成年男子,他也作了自我介紹,“我是臨江派出所的所長,我姓於。”


    “哦,於所長。你好!有什麽事嗎?”臨江派出所位於省城東郊,因為羅飛剛上任不久,跟該所的所長並不熟悉。


    “是這樣的,尹劍在我的轄區內涉嫌盜竊,現在被扣在臨江派出所。你如果方便的話,最好盡快過來一下。”


    “什麽!?”這樣的消息實在太過荒謬,羅飛必須表示驚訝。


    “也可能是有些誤會吧……”於所長在電話那頭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不過事情沒弄清楚之前,我們也隻能公事公辦。”


    “是我的助手尹劍?你沒搞錯吧?”


    於所長尷尬地笑笑說:“這怎麽能錯呢?我和他又不是第一天認識。”


    是啊,尹劍在省城警界也是混跡多年的人了,和下麵這些所長哪個不熟?羅飛的這個問題確實有些多餘。他回了句:“那好,我馬上過來。”然後便掛斷電話,調過頭來往東郊臨江派出所而去。


    到了臨江派出所,卻見接待大廳內坐著個值班的幹警。羅飛直接上前問道:“你們於所長在哪兒呢?”


    值班幹警打量了羅飛一眼,起身反問:“您是刑警隊羅隊長吧?”原來於所長已經提起給他打了招呼,特意讓他在這裏等著的。雖然他並未見過羅飛,但對方的氣質卓然不群,所以他一下子就猜出了身份。


    羅飛點頭稱是,那幹警便在頭前引路:“您跟我來吧,我們所長在詢問室呢——尹劍也在那裏。”


    於是兩人一前一後往詢問室走去,快到門口的時候,卻見走廊裏站著兩個流利流氣的小年輕,一人叼著根香菸正抽得雲山霧罩的。


    “這裏不讓抽菸——”幹警出言製止,“要抽到院子裏抽去。”


    那兩個小年輕也不挪窩,隻斜著眼瞥了瞥,其中一個懶懶地說道:“誰願意在這裏呆著?我們都等半天了,到底怎麽處理,趕緊給個說法啊。”


    幹警壓住性子勸解道:“這不是正在處理嗎?這裏是辦公區域,不能抽菸,請你們配合一下。”


    “行,不抽了不抽了。”那人說著不抽,卻又狠狠地抽了一大口,然後才將半截煙屁股隨手一彈,同時嘴裏嘀咕著說,“事辦得不溜,臭規矩還不少。”


    那煙屁股三蹦兩跳的,正好停在了羅飛腳下。羅飛略微皺了皺眉,抬腳給踩滅了。值班幹警看到這一幕氣得夠戧,但知道對方隻是些提不起手的無賴,也沒法和他們計較。隻能轉過頭來沖羅飛歉然苦笑:“羅隊長,您別介意啊,我們基層單位接觸的人雜,沒辦法。”


    “理解理解。我也在基層幹了十多年的。”羅飛一邊說一邊甩腳一踢,被踩滅的香菸屁股準確地躥進了牆角的衛生區。


    值班幹警不再搭理那兩個年輕人,繼續往前走了兩步,來到了詢問室門前。他抬手在門板上敲了敲,裏麵立刻有人應道:“請進。”羅飛辨出那正是於所長的聲音。


    值班幹警轉開門,沖羅飛做了個“請”的手勢。羅飛便走進了屋內,前者卻沒有跟進來,隻是反帶上屋門自行離去了。


    在羅飛進屋的同時,屋子裏一個胖胖的中年男子已經迎了上來:“哎呀,羅隊長吧?來來來,先坐下。”


    羅飛知道這人就是臨江派出所的於所長了,他和對方握著手相互客套了幾句,同時目光不自禁地往屋內另外一個人帶了幾眼。


    那人身材不高,帶了副眼鏡,顯得文質彬彬的。不用說,他就是羅飛的副手尹劍了。小夥子坐在一張硬木靠背椅上,像犯了大錯似地垂著頭,不敢和自己的領導對視。


    羅飛知道自己現在不便和尹劍說話,隻能先問於所長:“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也沒整明白呢。”於所長招呼羅飛在另外一張椅子上坐了,然後開始介紹情況,“下午110指揮中心接到報警,說有人在我們轄區盜竊,被事主發現了還反抗打人。我就派所裏的幹警過去處理。本來這不是什麽大事,我也沒放在心上。但後來派出去的幹警到我辦公室報告說,小偷是抓住了,但那人既不交待案情,也不交待身份。我一聽這話,心想:不肯交待身份,這該不是背著大案吧?趕緊過來親自詢問,誰知道見麵一看,好嘛,原來是自家兄弟。”


    說到這裏,於所長伸手朝尹劍指了指,尹劍還是低著頭一聲不吭。


    羅飛抓住問題的要害問道:“他偷什麽了?”


    “報案的事主說他入室行竊,但還沒得手就叫人家給撞上了。”於所長繼續看著尹劍,“我問他怎麽回事吧,他也不說。隻是讓我先放他走,說以後再給我解釋。可我也沒法弄啊,人家事主還在外頭等著呢。我過來把他的銬子解開都得偷偷摸摸的,要是讓事主投訴了,我們都得吃處分。”


    羅飛道:“110指揮中心那裏備了案的,哪能說放就放?你們沒給他坐審訊椅,已經是很給麵子了。”


    對方不但表示理解,還很痛快地領了自己的人情。這讓於所長頗為欣慰,他點點頭,又接著說:“後來再問吧,他就說要見你。我這兒也沒別的辦法,隻好麻煩你過來一趟了。”


    羅飛聽了個大概,知道事情的關鍵之處都在尹劍手裏攥著呢。他便起身走到自己的助手麵前:“說吧,怎麽回事?”


    尹劍抬頭看看羅飛,又看看於所長,好像有口難言似的。


    “你不是要見我的嗎?我現在來了,快說吧。”羅飛催促著。


    尹劍終於開口了:“我不是在偷東西——我是在執行任務。”


    “我就說嘛,這裏頭肯定有誤會。”於所長長籲了一口氣,“原來在執行任務啊,你早講明白不就行了。”


    “等等。”羅飛卻搖了搖手,目光仍然盯在尹劍身上,“你在執行什麽任務?我怎麽不知道?”


    “這個……”尹劍吞吞吐吐磨磯了一會,道,“我是私自行動,事先沒向你匯報。”


    “既然沒匯報,那你這能叫執行任務?”羅飛的神色明顯有些不悅。


    “哎,現在匯報也還不晚。說清楚就行啦。”於所長在中間打著哈哈,看來他是誠心想賣個麵子,把事情盡快解決。


    尹劍卻不領情,他先看看於所長,然後又看著羅飛道:“羅隊,這裏麵的事外人不了解,我隻能先對你一個人說。”


    怪不得他一直不肯說話,原來是有所避諱?羅飛一愣,下意識地轉頭往於所長那邊看了一眼,卻見後者正搓著手指,神色頗為尷尬。


    你這可是犯了事,落在了別人的地盤上,難道還要叫主人迴避?羅飛回過頭來瞪了尹劍一眼,像是在責備對方不懂事。然後他正色叱道:“這裏都是自己同誌,有什麽事不好當麵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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