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情況經常發生嗎?我是指,訓練的時候不帶頭盔。”


    齊超龍搖搖頭:“喬琳這孩子還是很聽話的——甚至有些膽小,以前從不犯這種錯誤。可那幾天她不知是怎麽了,總是不戴頭盔,有些反常。”


    “還有其它的反常表現?”


    “她向我提出過請假,而且是長假。”


    “哦?什麽原因?”


    “我管她什麽原因!”齊超龍口氣強硬地說道,“直接給她罵了回去。開什麽玩笑,剛有一點成績就擺譜,在我隊裏休想!”


    羅飛皺了皺眉頭:“會不會家裏出什麽事情了?你和她的家人溝通過嗎?”


    “她隻有一個姐姐,而且她姐姐反對喬琳從事特技表演,和我們基本上沒有來往。你如果需要,我可以把她的聯繫方式給你。”


    羅飛看看小劉,後者會意,過去把喬琳姐姐的聯繫方式記了下來。


    “喬琳和狄玉安是戀人?”羅飛開始下一個問題。


    齊超龍咧著嘴,抱怨道:“現在的孩子,管都管不住……這麽小就男男女女的。”


    “喬琳出事後,狄玉安有什麽表現?”


    “那還用說,整個人都懵了。有兩天一直是恍恍惚惚的,問他怎麽會出的事,他也說不清楚。”


    “既然他是這麽一種精神狀態,你為什麽還要讓他參加危險性那麽大的表演?”羅飛並不客氣的詰問了一句。


    “不參加怎麽辦?表演的公告一個月前就發出去了,那麽多人都盯著呢。說白了,大家就是衝著‘火圈飛越’來的,別的項目可以撤,這個項目絕對撤不了。”齊超龍瞪眼看著羅飛,“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你想錯了。在表演之前,狄玉安已經擺脫了那件事情的陰影。如果確實有什麽對他造成了影響,那一定是後來的恐嚇事件。”


    “恐嚇事件?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羅飛凝起了精神,“我看過案卷,那上麵並沒有詳細的記錄。”


    “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齊超龍無奈地攤攤手,“隻是在表演的前一天,狄玉安來找過我,說是有人打電話到他的手機上,對他進行了恐嚇。別的……我就不知道了……”


    羅飛沖對方盯視了片刻:“你又把他罵回去了,是嗎?你根本沒有認真聽他說。”


    齊超龍幹咳了一聲,神情尷尬,很顯然,羅飛的猜測是準確的。


    “狄玉安的家人呢?他們會不會知道得多一些?”羅飛試圖從另外的方向去尋找突破口,然而齊超龍的回答卻再次令他失望了。


    “他是個孤兒,沒有家人。”


    “孤兒?”


    “是的,我招收的弟子,一般都是父母雙亡的孤兒。我撫養他們,同時對他們進行訓練。所以我不僅是他們的教練,也可以算是他們的父親。”齊超龍嚴肅地說道,然後他的臉上流露出一些悲傷,“唉,喬琳和狄玉安,這是我最好的兩個孩子了……”


    羅飛暗自點頭。摩托車特技是一項非常危險的運動,齊超龍從孤兒中挑選隊員的做法,倒也不難理解。而從他說話的神態來看,他和隊員之間確實也有著超出師徒的感情。


    羅飛隻好把思路又拉了回來:“第一次事故之前也有過恐嚇電話?那又是怎麽回事?”


    “那我就更不知情了,因為誰也沒和我說過。”齊超龍多少有些為自己開脫的口吻,“直到狄玉安死後,你們刑警隊來調查的時候,張惠勇才告訴警方,在第一次出事前,狄玉安也接到過恐嚇電話。”


    羅飛已經從案卷中得知,張惠勇也是齊超龍的弟子,平時在特技隊裏,他們倆和喬琳的關係都比較好。不過喬和狄是戀人關係,而十九歲的張惠勇在他們麵前則有點像弟弟的感覺。


    “張惠勇人現在哪兒呢?”羅飛意識到這個年輕人很可能會知道更多的東西。


    齊超龍沒好氣地回答:“他已經離隊了。”


    “為什麽?”


    “被嚇破膽了唄。”齊超龍從鼻子裏“哼”了一聲,“這個窩囊廢,一貫如此。下周有個日本的特技隊要來挑戰我們。狄玉安死了,本來……嘿嘿,沒出息的東西,還能指望他什麽?早滾早好!他根本就沒資格當我的孩子!”


    羅飛冷冷地看著齊超龍,在這個粗魯的漢子心中,也許的確是把隊員們當自己的孩子看待,但很顯然,他距離做一個合格的“父親”,還有著太多太多的差距。


    ……


    【二】


    龍州市城南的“天地”摩托車修理行外,一個小夥子正輕輕轉動著摩托車的油門,側耳傾聽發動機低沉的轟鳴聲。他閉著眼睛,臉上有一種迷醉的表情。


    小劉駕駛警車緩緩地停在了路邊。副駕位的車窗搖下後,羅飛的麵龐探了出來。他四下掃視了一番,目光很快就停留在了那個小夥子的身上。對方那種獨特的車手氣質告訴羅飛,這個人正是他要尋找的張惠勇。


    根據齊超龍的介紹,張惠勇雖然年齡小,但他對摩托車有著天生的駕馭能力,假以時日,必能成為第二個狄玉安。正因為如此,齊超龍平時對他的要求也極為嚴格。可以說,在他身上,其實承載了漢青車隊今後的希望。


    可是現在,這個有著美好前途的年輕人,卻已經離開車隊,成為了街邊摩托車修理行的一個打工仔。


    他為什麽會做出這樣的選擇?是那兩起意外使他害怕了,再沒有駕馭馳騁的勇氣嗎?如果是這樣,他為何又對馬達的咆哮聲戀戀不捨呢?


    帶著這些疑問,羅飛下了警車,向著張惠勇走了過去。小劉在他的身後緊緊相隨。


    張惠勇感覺到了什麽。他驀地抬起頭,警惕地睜大了雙眼。當他看見警車後,臉上立刻出現了難以掩飾的驚惶表情。


    “你就是張惠勇吧?我們是刑警隊的。”羅飛很快便來到了近前,他一邊自我介紹著,一邊出示了警官證。


    “你們怎麽又來了?”張惠勇的語氣有些慌亂,同時帶著明顯的牴觸情緒。


    羅飛看著對方的眼睛說道:“關於喬琳和狄玉安的死,有些情況我們還需要向你了解一下。”


    “該說的我都說過了,你們不要再來煩我!”張惠勇被羅飛的目光刺痛了,像被惹急了的孩子一樣,他揮舞著手臂,自顧自地轉過身,一頭紮進了修車行中。


    小劉咧了咧嘴:“羅隊,你看這……”


    “你在外麵等我,我進去看看。”羅飛對心理學有所研究,他知道此時已方人越多,給對方的壓力也會越大,溝通自然就更加困難。


    修車行的最裏進是個簡易的休息間,張惠勇把自己放倒在牆角那張髒兮兮的單人床上。片刻後,他聽到了羅飛的腳步聲,於是他又胡亂抓過一件工作服,蒙住了自己的腦袋。


    “你知道嗎,逃避是沒有用的。”一個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不過對方說話的語氣似乎與剛才的那個警察大不相同,這是一種關懷和勸慰的感覺,像是朋友間的問候,像是兄長對弟弟的耳語。


    張惠勇的神經放鬆了許多,他甚至豎起了耳朵,希望對方繼續說下去。


    那個聲音也確實沒有停止:“我知道你很難受……你最好的兩個朋友死了。沒有人能理解和分擔你的痛苦,也許你還有很多話憋在心裏,但卻找不到人傾訴……所以你隻能逃避,離開那個環境。可這樣的逃避有意義嗎?你能逃避多久?你才十九歲吧?你要永遠活在這個陰影裏?”


    張惠勇慢慢扯掉了蒙在腦袋上的工作服,他用一種迷惘的眼神看著站在床頭那個青年男子,雖然隻是第一次見麵,但對方的剛才的話語卻準確地觸及到了他心靈的深處,作為一個孤兒,這種感覺是他以前從未有過的。


    “我會查出他們死亡的真正原因,你要相信我。”羅飛知道自己說的話已經起了效果,此時趁熱打鐵地說道,他藏起了所有的銳氣,目光溫和坦誠。


    張惠勇終於開口:“你想問些什麽?”


    “關於那兩個恐嚇電話的事情。”


    “上次我就和你們說過了。”見還是些老問題,張惠勇鬆了口氣,“隻是在兩次出事之前,狄玉安都告訴過我,有人給他打了恐嚇電話,威脅他會有致命的事故發生。誰打的電話,具體的通話時間和內容,我也不清楚。”


    羅飛略微有些失望,但他並沒有完全放棄,又繼續問道:“你和死者是好朋友,從你的角度分析,如果有人會對他們的生命構成威脅,那麽,這個人最有可能是誰?”


    張惠勇垂下目光,盯著羅飛的警服下擺,愣了半晌之後,他說道:“也許……你們該去問問那個叫做唐玨的女人。”


    ……


    二中隊老金等人曾經對狄玉安手機的通話記錄進行過調查,結果也附在了案卷之中。


    在狄玉安死亡的前一天早晨,他的手機上出現過一次反常的通話記錄。撥入方的號碼經查證,是屬於一部公用話亭的。這次通話持續了二十多分鍾。從種種跡象來看,這應該就是狄玉安受到的第二次恐嚇。


    而在第一次事故發生前的一周時間內,與狄玉安的手機有過通話記錄的來電號碼全都被查明了使用者,其中通話次數相對較最多的一個人,就是唐玨。


    狄玉安在國際上獲獎之後,一下子聲名大噪,他又有一副俊朗的外表,因此引起了許多女性崇拜者的愛慕。唐玨也是其中之一。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這個年方二十的漂亮女子都是令男人難以抗拒的角色。她不但天生麗質,而且是龍州市某富豪的獨生女,無論是財力還是勢力,在當地都有著不容忽視的影響。也許是從小嬌寵慣了,這個女孩年齡雖然不大,但性格潑辣,想什麽東西便一定要得到。她被狄玉安迷住了之後,便立刻展開了迅猛的攻勢。無奈後者與喬琳兩情相悅,曾數次回絕了她。這使得唐玨非常惱火,在第一次事故發生之前,她曾屢屢放出“狠話”:如果狄玉安這小子再執迷不悟,她一定會讓那對男女見識到自己的厲害。


    從張惠勇口中得知這些信息之後,唐玨的嫌疑大大增加。很可能,她便是那個對狄玉安施以恐嚇的人。那麽,她與這兩起事故有沒有直接的關係呢?要解開這個疑問,最好的方法,自然便是找到唐玨,與她做一次正麵的交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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