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該走了。”於婷挽起丈夫的胳膊,用幾乎癡迷的目光看著對方,“現在他們才明白我和你之間是一種什麽樣的感情。在獄中的時候,你是如此的信任我,將性命完全交給我來掌握。而對我來說,你就是我生活的全部,什麽金錢、遺產,我全都不在乎,隻要能陪在你身邊,我願幫你去做任何事情。在這個世界上,再不會有誰能像你一樣擁有我全部的崇拜和愛戀。”


    孟少強讚許地點點頭:“我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的,你做得非常好。”然後他又看看對麵的張奕飛和陳海柳:“當然,我也不會忘記你們二位對我的幫助。好了,時間不早,我們確實得走了。”


    說完這些話,夫婦二人起身向包廂外走去,在出門的一瞬間,孟少強如魔術般再次蛻換了全身的氣質,他又變成了那個木訥猥瑣的孟建雲。


    在這個過程中,張奕飛和陳海柳都愣愣地坐在原地,似乎很難擺脫那種突如其來的愕然情緒。直到孟少強二人離開了包間,陳海柳才想起什麽,不甘心地站起身:“不行,我們得跟著他們,不能讓他們就這樣跑了!”


    說話間,陳海柳便要往包間外衝去,身旁的張奕飛卻忽然一抬手,攥住了她的手腕,搖頭說道:“沒有用的,就算你寸步不離地跟著他們,一直跟到明天上午,也不會有任何意義。”


    “那怎麽辦?是我把他從死牢裏救了出來……”想到這一點,陳海柳禁不住又羞又氣又急,眼淚都快溢出來了。


    “不要著急,現在有很多事情在等著我們去做,很多重要的事情!看著我的眼睛,你必須冷靜下來……”張奕飛的目光中展現出一種奇妙的魅力,在這目光的注視下,陳海柳心中的茫然漸漸地消失了,伴隨著信心和勇氣的重聚,她也注視著對方,然後堅定地點了點頭。


    上海國際機場,早晨九點。


    孟少強和於婷在候機廳內等待著,過不了多久,他們就將登上飛往韓國漢城的國際航班。


    “我會獲得所有的遺產,不管付出什麽樣的代價。


    我一定會的。”


    看到父親擬定的遺囑後,孟少強便在自己的日記中寫下了這樣的話。


    他不僅要獲得所有的遺產,而且要以合法的身份,不留任何後患地享用這筆遺產。所以他用近一年的時間策劃並實施了這個完美的陰謀。


    他去韓國整了容,相應的手術並不困難,因為他和孟建雲本來就是同胞兄弟,骨骼和臉形的輪廓都是相似的。


    孟少強花了很長的時間去模仿孟建雲的舉止和神態,為了學習早已淡忘的蘇北農村口音,他還特意到當地居住了三個多月,這次經歷還使得他像農村人一樣有了粗糙和微黑的皮膚。當他再次回到龍州的時候,他已經能夠隨意地在孟少強和孟建雲之間切換自己的身份,他首先秘密約見了於婷,連最相知的妻子都未能辨明他的真身,孟少強對實施後麵的計劃有了充足的信心。


    孟少強把所有的策劃都告訴了於婷,然後他在特定的時間和特定的地點展開了正式行動。他留下了很多“線索”,目的就是要引導後來的探訪者找到孟少強偷換屍體的方法。陳海柳對這一過程的所有推測都在沿著他的設計而進行。


    事實上,陳海柳所想到的那套作案方法太複雜了,不確定的因素太多,相比之下,孟少強在現實中所做的事情非常簡單:他直接打死了孟建雲,然後互換了雙方的衣服。


    至此,孟少強已經化身成了孟建雲。接下來他要做的事情,就是將自己送入死囚的牢籠中。孟少強非常配合警方的調查,他承認自己具有強烈的殺害“大哥”的動機和欲望,這成了定罪的關鍵。由於案件進展得極為順利,誰也沒有懷疑死者的身份。在於婷的要求下,屍體很快被火化,能證明死者確為兄弟二人之一的唯一證據就此消失了。


    孟少強的後顧之憂也隨之解除,接下來他要麵對的問題就是如何“洗清”自己的冤屈。為到達這個目的,他設計了於婷的“反水”,當然,於婷需要表現出一個合乎邏輯的倒戈理由,於是那張事先安排好的繼承權指定文書便發揮了作用。任何人都會由這張文書聯想到:原本恩愛的夫妻二人在巨額財產麵前互不信任,他們的關係已經出現了裂痕。


    於是於婷順理成章地加入到了追查“孟少強”的隊伍中。她的核心任務是提供一份證據,孟少強仍然存活的證據。


    孟少強早已做好了相應的準備。在案發之前,他模仿孟建雲的筆跡簽了一份“財產轉讓文書”。當於婷前往監獄和孟少強單獨會麵的時候,她把這張文書藏在提包裏——這是一個即將用到的道具。


    監獄探訪室中,在陳海柳等人的眼皮底下,於婷讓孟少強簽了兩個文件。一份是上訴書,簽的名字是“孟建雲”,一份是後來出現的“繼承權指定文書”,簽的名字是“孟少強”。


    麵對陳海柳的質疑,於婷展示了“財產轉讓文書”,前者完全沒有料到對方會在這件事上採用了調包的手法。


    於婷現在持有孟少強簽名的“繼承權指定文書”,也就是可以證明孟少強仍然存活的證據。她導演了在望角大酒店的那場戲,把這個證據拋了出去,誰能想到,這份文書竟是孟少強在監獄中簽署的呢?


    接下來的事情就沒有什麽波瀾了。孟少強在二審中被釋放,然後他以孟建雲的身份領走了全部的遺產。似乎是為了那些財產,於婷也來到了他的身邊。


    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這都是一個完美的計劃,唯一的瑕疵在於:於婷覺得自己神聖的愛情蒙受了誤解,同為女人的陳海柳屢屢用那種鄙夷和不屑的目光看著自己,這讓她尤其難以容忍。


    於是有了昨晚發生的那一幕,極度自信的孟少強認為,即使他將事實說出,在短短的一個晚上,陳海柳二人也不可能找到相應的證據,而隻要他踏上那趟國際航班,一切便都結束了。


    這種自信使得情況在最後關頭再次發生了變化。


    正在等候登機的孟少強看到幾個警察向他走了過來,走在前麵帶路的正是張奕飛和陳海柳。


    領頭的警官向孟少強敬了個禮,然後出示了一張拘留證:“對不起,孟先生。警方現在懷疑你們和一樁兇殺案有關,請你們到警局配合調查。”


    “嗬。”孟少強不動聲色地冷笑著,“我現在是具有外籍身份的韓國公民,你們沒有權力羈留我,除非你們掌握著確實的犯罪證據。”


    “你在辦理移民手續時,用的是孟建雲的身份,現在我們懷疑你的這個身份是假冒的,所以,你的韓國國籍並不合法。”警官很有禮貌地解釋道。


    孟少強皺起了眉頭:“你們憑什麽這麽懷疑?”


    “我們調閱了你在辦理移民手續時簽署的文件,然後和孟建雲以前的文字記錄進行了對比。”張奕飛一邊說,一邊拿出一份鑑定結論書,“根據技術人員的鑑定,這些文字並不是出於一個人的手筆。”


    “孟建雲以前的文字記錄?這不可能!”於婷有些沉不住氣了,她大聲地反駁了一句。


    “你覺得不可能?因為孟建雲在孟家留下的所有文字記錄都被你銷毀了?可是我們到了蘇北農村,在孟建雲的家鄉找到了他的筆跡,嗬嗬,這一點,你們沒有想到吧?”陳海柳一邊說,一邊逼視著於婷的眼睛,對方慌亂的神情讓她覺得非常解氣。


    孟少強眼中則露出了難以置信的驚訝:“這怎麽可能,在短短的一夜之間?”


    “隻憑我們倆的力量當然不可能,但是我們有龍州刑警隊的協助,還有蘇北當地的公安,省廳的技術專家,昨天晚上,很多人為此渡過了一個不眠之夜。”張奕飛頗為感慨地說道。


    孟少強臉上閃過一絲畏懼的神色,不過他很快又鎮定下來:“不,你在騙我。警方根本沒有理由相信你們。”


    “可是我並不需要讓警方相信我。”張奕飛淡淡地答了一句。


    “那你怎麽能夠調動這麽多的警力?”孟少強瞪視著對方,“我知道你的底細,你隻不過是你叔叔所開公司裏的一個小職員。你叔叔曾經向孟家推薦過你,我當時連見你一麵的興趣都沒有!”


    “也許你真該見一見的。”站在孟少強對麵的這個男子此時顯得極為感慨,他輕輕地嘆息了一聲,繼續說道:“如果你那天見了張奕飛,你就該知道我並不是那個人。”


    “你到底是誰?”孟少強的聲音終於有些絕望了。


    “我是羅飛,龍州市公安局刑警隊隊長,羅飛。”男子直視著孟少強的目光,鄭重而又威嚴地說道。


    “好了,羅警官,我現在要你說實話。如果那天你沒有看見孟少強現出自己的真實身份,那麽,當我一個人去報警的時候,警方會相信我的話嗎?”陳海柳很嚴肅地向羅飛提出了這個問題,他們現在正悠閑地坐在那個茶館包間中,在同樣的地點感受著一種完全不同的氣氛。


    “不會的。”羅飛搖了搖頭,坦然回答,“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這件事情都太離奇了。警方不可能花那麽大的力氣去求證這樣一個荒誕不經的故事,更何況你已經讓我們警方丟了一次臉,警員們對你多少都有些牢騷呢。”


    陳海柳撇了撇嘴:“那就是說,我們最後能夠逮著孟少強的尾巴完全是出於意外羅?他做夢也想不到,當時坐在他對麵的男子,居然會是刑警隊的隊長。”


    “雖然有些丟臉,但確實就是這樣的。”羅飛尷尬地笑了一下,“必須承認,孟少強的確策劃比且完成了一個完美的陰謀,我被他打敗了。”


    “哈,沒想到你這麽痛快就承認了這一點。”陳海柳開心地笑了起來,帶著些幸災樂禍的味道,“我還以為你是一個非常驕傲,死要麵子的人呢。”


    羅飛做了個委屈的表情:“怎麽會呢,你為什麽這麽認為?”


    “因為你總是拿著架子,不肯接受我的採訪啊。”陳海柳故作氣惱地說道,“比如說這次吧,開始你不便代表警方,所以隱藏了自己的身份,這可以理解。可是二審之後,案子看起來已經結束了,你還不坦白,不是看不起人是什麽呢?”


    “這隻是我的習慣而已,職業習慣。”羅飛捏了捏自己的鼻子,“我時常要在外麵偵查案件,從這個角度來說,認識我的人越少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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