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確沒學過做菜,但他絕對是這方麵的天才。我和他相處了十年,對他太了解的。他隻要好好地練上三五年,我相信就能夠有和薑山一較高下的實力。”


    “那又有什麽用呢?”徐麗婕撇了撇嘴,“他天生是個懶散悠閑的傢夥,整天隻想著炸他的臭豆腐。”


    “其實飛哥以前也很勤奮的,隻不過後來變了。”


    “是嗎?”徐麗婕一挑眉毛,實在很難把“勤奮”兩個字和沈飛聯繫在一起。


    “那當然。他還曾許下誓言,說要成為天下第一名廚呢。”淩永生很認真地說道,一點也不像是在開玩笑。


    “那後來呢?為什麽他會變成現在這樣?”


    “因為一個叫‘小瓊’的女孩。”


    “哦?具體什麽情況,能說說看嗎?”這下徐麗婕的好奇心被徹底調起來了。


    “那已經是十年前的事情了。”淩永生回憶道,“我剛剛來到‘一笑天’酒樓,跟在飛哥後麵負責買菜。那時我們倆都是初出茅廬,雄心萬丈。每天閑暇之餘,就混在後廚中,觀摩大廚們的廚藝。飛哥天賦極高,常常在看完之後,對我說一些自己的看法,有時候甚至會指出大廚們的不足,而且說得都頗有道理。這樣兩個月之後,他對自己已經非常有信心,對我說:‘總有一天,我會成為天下第一名廚。’當時我很佩服他,就鼓勵他去參加下個月的後廚選拔。”


    “後廚選拔?”徐麗婕似乎有些不太明了。


    “這是‘一笑天’酒樓的傳統,每半年一次。”淩永生解釋說,“酒樓中所有的夥計菜工都可以參加。選拔時每人按要求做一個菜,隻要能得到徐叔和諸多大廚的認可,就可以進入後廚學習掌勺。如果飛哥去參加的話,我想他一定能夠入選的。”


    “那他參加了嗎?”


    “本來已經報名了,可就在選拔的前幾天,他遇見了那個女孩。”


    “哦?聽起來像是一次邂逅?”


    淩永生點點頭,繼續說道:“那天下午,我們倆完成了買菜的任務,便一塊去巷口的小攤上吃油炸臭豆腐幹。那是一對老夫妻擺的攤點,味道還是不錯的。我們像往常一樣,各要了一碗臭豆腐,剛吃了兩口,我突然發現身旁的飛哥抬著頭愣愣地盯著正前方,像丟了魂一樣。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隻見對麵的一張桌子前坐著一個二十歲上下的女孩,讓飛哥神不守舍的正是她。”


    “那個女孩一定很漂亮了?”


    “非常漂亮。那天她穿著一身淺綠色的裙子,像荷花一樣清慡宜人。我們看著她的時候,連吃在嘴裏的臭豆腐幹似乎都品出了一絲清香。那女孩已經吃完,發現我們在盯著她看,她善意地笑了一下,然後便起身離去了。我當時年紀還小,雖然也驚艷於女孩的清麗,但過後也就忘了。可飛哥的心卻隨著她一塊走了,當晚,他翻來覆去無法入眠,眼前始終浮現著那女孩最後離去時的笑臉。


    第二天下午,飛哥又拖著我去了巷口攤點。我知道他吃臭豆腐是假,目的是為了再遇見那個女孩,不巧的是,那對老夫妻卻沒有出現,一打聽才知道,原來昨天是兩個老人最後一次出攤,他們已經回家養老去了。


    飛哥當時非常沮喪,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那個女孩了,不過很快,他就想出了一個好方法。他在巷口自己支了個攤點,開始炸臭豆腐。”


    “嗯,這個方法的確不錯。”徐麗婕拍著手笑道,“那個女孩既然喜歡吃炸臭豆腐幹,那她遲早會來光顧的。”


    “可是飛哥一連等了好幾天,那女孩卻一直沒來。很快到了後廚選拔的日子,試菜的時間也是下午,正好和飛哥出攤的時間撞上了。飛哥考慮再三,最後決定放棄這次選拔的機會,因為他知道,如果女孩來了卻發現攤點已經不在,可能以後便再也不會過來,他寧可多等半年,也不願意在這件事上有一點的疏忽。”


    徐麗婕感慨道:“真看不出來,沈飛還是這麽多情的人。”


    淩永生繼續說道:“也許就是天意吧,那天下午,那個女孩還真就來了。她認出了飛哥,微微有些詫異,不過在吃了飛哥炸的臭豆腐幹後,還是讚不絕口。當時我們三人坐在一起,邊吃邊聊,非常投機。那女孩吃完後,說了句:‘以前的那對老夫婦,炸得也很不錯,可惜現在不做了。’女孩隻是隨意一說,飛哥卻看著她的眼睛,很認真地答道:‘我不會不做的。如果你愛吃,我可以為你做一輩子。’


    女孩先是一愣,然後笑了起來,她笑得燦爛無比,眼中的感覺也起了微妙的變化。那時我就知道,她和飛哥之間一定會發生一段故事了。”


    徐麗婕想像著當時的情形,不禁莞爾:“真是一個美麗的開始,後來呢?”


    “後來這個叫小瓊的女孩就成了飛哥的女朋友,炸臭豆腐幹也成了飛哥每天固定的工作――因為小瓊愛吃,而飛哥答應過她,會為她炸一輩子。從此以後,飛哥的那些雄心壯誌似乎全都拋到了腦後,他再也不去觀摩大廚們的手藝,每天以炸臭豆腐為樂。後來的後廚選拔,他也不去參加了,反倒是我半年後通過選拔,進入了後廚。”


    “原來沈飛是為心愛的女人放棄了自己的事業。這個小瓊,我怎麽從來沒見過呢?”徐麗婕頗為奇怪。


    淩永生沉默片刻,低聲說道:“她已經不在了……”


    “啊?你是說……”徐麗婕從淩永生的神態中猜出些什麽。


    “她患有先天性的家族遺傳病,兩年後在一次風險極高的手術中去世了。”


    徐麗婕愣住了,故事的美麗開端和悲慘結局之間如此巨大的落差使她一時難以接受。


    “小瓊的離去對飛哥的影響是巨大的。飛哥一直認為,他們倆人在一起的那兩年是他生命中最快樂,最有意義的一段時光,他現在仍然堅持每天炸臭豆腐,應該也算是對那段時光的一種留戀和追憶吧。”淩永生說完這些,輕輕地嘆息了一聲。


    夜風溫柔地掠過,似乎也在用自己的語言敘述著小巷中曾經發生的故事。


    第六章誰人正午賞明月


    “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無賴是揚州。”


    這是唐代詩人徐凝的一首七絕,誇讚揚州城月色秀美,竟占據了天下三分月色中的二分,揚州城也因為這首名句而獲得了“月亮城”的美譽。


    由此可見,自古以來,揚州便是賞月的最佳去處。


    今天是農曆三月十八,已過了月圓之日,可這半盈的月亮,在很多人眼中,卻更具一種缺憾之美。因此“一刀鮮”說要在今天出來賞月,並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可他把賞月的時間選在正午,那就非常非常的奇怪了。


    從早上八點到現在,薑山、沈飛和徐麗婕三人已經在路邊的這家茶館裏坐了兩個小時,這兩個小時中,他們想的全都是這件奇怪的事。


    兩個小時過去了,一提到這個話題,沈飛還是忍不住想笑:“正午賞月?哈哈,如果不是你聽錯了,那就是別人在溜你玩,哈哈哈……”


    徐麗婕瞪了沈飛一眼:“哎呀,你別笑了,老先生既然這麽說,這其中肯定是有深意的。”


    “嗯。”薑山點頭沉吟著,“我覺得這句話中應該是暗示了一個地點,我們隻要把這個地方想出來,就可以在那裏找到‘一刀鮮’。”


    沈飛把身體往椅背上一靠,晃著腦袋說:“那你們倒說說看,有什麽地方正午的時候能夠賞月?”


    徐麗婕突然眼睛一亮,脫口而出:“哎,這個‘一刀鮮’難道是在美國?”


    “什麽?”薑山和沈飛對看了一眼,都不明白她怎麽會蹦出這麽個奇怪的想法。


    徐麗婕解釋道:“我們這邊的正午,不就是美國的半夜嗎?出來賞月正合適啊。”


    沈飛一口茶含在口中,憋了半天,還是忍不住噴了出來,笑道:“哈哈,大小姐,我真是越來越佩服你的想像力了。正午賞月……哈哈……還去美國……”


    徐麗婕自己也覺得這個解釋太牽強了,像西方人那樣自嘲地聳了聳肩膀。


    薑山看了眼手錶,右手輕輕在桌子上一拍,似乎做了什麽決定:“不能再耽誤時間了,我們去問個清楚。服務員,結帳!”


    三人離開茶館,一路又尋到了彩衣巷中。一拐進那條死巷,便遠遠看見浪浪正獨自蹲在花壇邊玩耍。見到三人走過來,浪浪扔掉手中的枯枝,興奮地迎上前。


    “浪浪,你爺爺在家嗎?”徐麗婕摸著他的大腦袋問道。


    “不在。”浪浪脆生生地回答,然後拉著沈飛的手問:“飛哥,你什麽時候再帶我出去玩呀?”


    沈飛笑嘻嘻地把浪浪抱起來,一邊用鬍子碴把小傢夥紮得“咯咯”直笑,一邊說道:“嗬嗬,帶你玩還不容易。不過你要先回答我幾個問題。”


    浪浪歪著腦袋:“什麽問題呀?”


    “你爺爺上哪兒去了?”


    “嗯……和朋友賞月去了。”


    “乖。”沈飛捏捏他的臉蛋,“去哪裏賞月,你知道嗎?”


    “不知道。”浪浪嘟起了嘴,“我要跟著去,爺爺不讓。他還叫我在這裏等你們,說如果你們能找到賞月的地方,就帶我一起來。”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禁啞然失笑。原來那老者早就算準了他們要來,不僅提前離去,還把浪浪這個棘手的淘氣包甩給了他們。


    薑山微微蹙起眉頭,說道:“看來這位老先生的確是和我們打了個啞謎,賞月的地點究竟是在哪裏呢?”


    “如果真是賞月,當然是我們前幾天去過的五亭橋下最好啦,天上明月,水中月影,多美。可那也得晚上去才行啊,大中午的,哪能看到什麽月亮?”徐麗婕一邊說,一邊抬頭看看天空,蔚藍的晴空下陽光明媚,在這種日光下,半個月亮的影子也不可能出現。


    聽了徐麗婕的話,沈飛卻好像想起什麽,口中念念有詞:“水中月影?你說水中月影?”


    徐麗婕不明所以地看著他:“是啊,怎麽了?”


    沈飛突然大叫一聲:“哈哈,我知道了!”他興奮地把浪浪拋在空中,然後又接住,得意洋洋地說道:“正午賞月,正午賞月,不錯,肯定是那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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