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渝生的確問過這個問題。


    那蘭說:“我相信你的無辜。至於殺手從何而來,你是寫懸疑小說的,可以想出多少種解釋?”


    秦淮皺眉:“我們對馮喆口口聲聲說的‘他們’一無所知,所以‘他們’可能早就鎖定了馮喆的下落,發現馮喆要和我們聯絡,在我們麵前殺馮喆,一箭雙鵰,既滅了口,又殺雞儆猴;還有種可能,‘他們’一直在找馮喆,而我們自以為掩蓋得很好,其實早被盯上,是我們帶‘他們’找到了馮喆。”


    那蘭琢磨著秦淮的分析,和自己不謀而合。她說:“現在情況又有了變化,‘他們’並不知道馮喆臨死時告訴我們了那兩個字。所以,我們的重點要放在‘郵箱’上。剛才巴渝生告訴我,他們已經進入馮喆的那個電子郵箱,裏麵什麽都沒有。”


    “我想,馮喆從不會指望別人去黑進他的郵箱,所以‘郵箱’可能不見得是指他的郵箱……”


    那蘭拿出寧雨欣的那張名片,盯著馮喆的電子郵箱看了一陣,<span ss="__cf_email__" data-cfemail="fdcbcfcac4cec8cbcbced39e9290">[emailprotected]</a>,自言自語說:“我以前沒注意,他的郵箱登錄名,隻是一串數字。”


    “幾位數字?有些人喜歡把自己的手機號做為郵箱登錄名。”秦淮盡量專注開車,把沉思的任務交給那蘭。


    “可是這不像手機號,不是麽三幾或麽八幾開頭,而且隻有……有八位數……我傻了,八位數不就是電話號碼嘛!”


    “座機號。你念給我聽聽。”


    那蘭念了,秦淮想想說:“別說,還真有點耳熟。”


    “是不是哪位情絲的?”


    “哈哈哈,”秦淮假笑。“這就是你老的幽默感?不廢話了,好像是有點耳熟。”


    那蘭忽然心頭一動,從包包裏摸出了一張紙巾,紙巾上有一串人名和電話號碼,是那天秦淮告訴她的採訪對象,她用這個名單找到了死者之一靳軍的女友田宛華。


    紙巾上,赫然寫著62793571,相應的採訪對象寫著“錢奶奶”。


    錢寬的奶奶。


    不知道錢寬究竟是不是個孝子,至少他在生前經常會去他奶奶家看顧一下。據說他的父母搬到環線外的新小區居住,離著遠,倒是他的房子和錢奶奶家仍在一個小區,所以問寒問暖的任務落在他頭上。這些情況警方已經掌握,秦淮得來也毫不費功夫。那蘭得到錢奶奶的電話後,當時決定不多糾纏,因為想著錢寬既為江京本地人士,警方一定深挖透徹,所以暫時將重心放在那三個民工身上。


    “馮喆的郵箱,為什麽以錢奶奶的電話號碼做名字?”那蘭自問。


    “誰又能說,這肯定是馮喆的郵箱?”秦淮忽然將車掉頭。那蘭知道,他們將更改路線,不回湖心島,而是直奔錢奶奶家。


    錢奶奶家住在“康定小區”,是一批九十年代中期建的小高層。地址在秦淮隨身帶的筆記本電腦裏,兩個人不費力就找到了八號樓。車子停在樓下,已經不再是那個笨頭笨腦的奧德賽,而是輛小型的奇瑞跑車——為了確保無人跟梢,秦淮故伎重演,和一位作家朋友約好了,開到一個地下停車庫裏換了車。


    在車上,那蘭已經往錢奶奶的那個號碼撥了三次電話,但都沒人接。兩人商量一下,一位年過八旬的老人還能跑多遠?於是準備到門口將老太太“等”到。


    兩人走到錢奶奶住的三樓,撳門鈴,還是無人應。秦淮開始用力拍門,如雷貫耳,還是沒有人來開,倒是將對門的另一位老太太拍了出來。


    “錢奶奶?早不在了!”老太太大聲說,顯然有些耳背。


    “不在?您是說那個‘不在’的意思?”那蘭生怕抓不住這剛看見的一根稻糙。


    “不在這兒住了!”老太太說,“他孫子死了以後,沒人照管她了,她兒子媳婦接她走了,跟他們一起住。”


    “那這個房子……”


    “租出去了,小兩口,還沒下班呢。”


    “您知道錢奶奶的兒子住哪兒嗎?”


    老太太說不知道。


    那蘭問秦淮:“錢寬父母的電話,你應該有?”


    秦淮點頭,謝過老太太,泱泱下樓。


    經過樓道時,那蘭突然說:“等一等,看這個!”那蘭所指,是牆上的郵箱,一座樓12戶,上下三排。


    秦淮不解:“怎麽了?”


    “郵箱。我隻是說,我們不要排除任何可能。”


    “問題是,郵箱上著鎖。”秦淮向牆邊走近,顯然同意那蘭的建議。


    “虧你還是寫懸疑小說的……”


    秦淮一笑:“我隻是假裝純情一下。”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把迷你型的瑞士軍刀。


    錢家的郵箱在中間一層,位置基本上和秦淮的胸口平齊。秦淮將薄薄小刀插入郵箱門fèng,挑了幾下,郵箱洞開。秦淮自言自語說:“感謝老式民房的老式鎖。現在很多新小區用刷卡或者其他電子鎖,我就傻眼了。”


    郵箱深深,但裏麵空空如也。


    秦淮說:“排除一下也好。”正準備關上門,那蘭忽然說:“等一下,我還沒死心呢。”


    手伸進郵箱,那蘭仔細摸了一陣,臉上逐漸露出微笑。


    由於上下左右都有邊框,郵箱門其實隻占整個郵箱三分之二的麵積。在郵箱內部最頂上,任何人都看不見的地方,那蘭摸到了一個圓圓的長條狀物體,像是一支筆,用好幾層膠帶緊緊貼著。


    撕下膠帶,取在手中,真的是一支筆。


    錄音筆。


    第三十四章撞擊


    “坐,你坐,喝茶?”


    “不用。謝謝。”


    “不要緊張,你真的不用那麽緊張,我又不是什麽黑社會老大,我也是名員工,規規矩矩的生意人。”


    “不緊張,我隻是奇怪,為什麽會找到我。”


    “不是跟你說了,聽說你潛水很好。”


    “還好,還好,我還是奇怪,要說水性好的,你們江京又不是沒有。你們這裏又有江、又有湖,肯定有高手的。”


    “有有有,多著呢。不過,這件事,找本地人做不好,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弄不好關係搞僵就不好了。找你,就像做生意一樣,明算帳,公事公辦。”


    “這麽說,你要找的人,最好都是外地的。”


    “甚至流動性人口,民工什麽的,都可以,隻要水性好,人老實,那種油頭滑腦的,一定不能要。”


    “要幾個人?”


    “不用多,你算一個,再找三四個就可以了。我們老闆比較低調,不希望太聲張。”


    “噢,你還有老闆。”


    “沒告訴你我隻是普通員工嗎?”


    “如果找到那些人,怎麽跟人家談呢?金錢美女什麽的?”


    “哈哈哈。這樣吧,你就跟他們這麽說,說隻要項目成功,他們下半輩子就不用到處跑著去打工了。具體怎麽花言巧語,你肯定會。”


    “他們肯定會問,是什麽樣的項目。”


    “實話實說唄,你不清楚。不過呢,傻瓜也能猜個幾分,對不對?找潛水好的,幹嗎呀?當然是去打撈啊。撈什麽呀?這麽跟你說吧,以前中國有本奇書,叫《天工開物》,知道不知道?”


    “好像沒怎麽聽說過。”


    “是關於中國古代科學發展的,裏麵講到潛水的,猜猜那些潛水員是去幹什麽?”


    “不知道。”


    “採珠,采貝殼裏的珍珠。”


    “哦……”


    “明白了吧。”


    “這個項目,和採珠的性質是一樣的。”


    一人一隻耳機,空調開到最大,那蘭和秦淮坐在車裏聽完了錄音筆裏的對話。其中一個是馮喆,就是主要問問題的那個。很明顯,馮喆受人之託,去全國各地雇三四個潛水高手,加上他,一個潛水隊,去採珠。


    當然,採珠隻是喻指。那蘭摘下耳機,說:“看來,我們猜得不錯,五屍案好像真的和伯顏寶藏有關。”


    不知為什麽,車裏空調雖然開得足,秦淮的額頭上還是冒出豆大汗珠,他啞聲說:“而且,也一定和亦慧的失蹤有關。”


    “為什麽?”


    秦淮卻不回答,默默地換擋倒車。


    夜色黑透後,也是秦淮和那蘭上路之時。兩人和秦淮的那位作家朋友一起吃了晚飯,換回車,開往綠塢世家小區在湖邊的那個小停車場。


    一路無話。


    奧德賽開起來本身噪音就小,於是空落落的車子裏更顯得沉默難捱。這時候,如果有誰打開窗子,聽聽呼呼的風聲,也會更自然些。


    “對不起。”快下高速的時候,秦淮忽然開口。


    “你又做什麽壞事了?”那蘭明知故問。


    “多了去了……”秦淮哽了一下,似乎不知該從何說起,“比如說,沉默,把你晾在這兒,不說話……”


    “你知道,方文東第一次見我的時候,就跟我說,秦淮這個人,就是有時候有些古怪脾氣,本性還是好的。”那蘭笑笑說,“你這個人也是,這種事也要道歉,換作別人,有了今天這樣的遭遇,可能已經崩潰。”


    秦淮說:“可是我一直覺得自己挺堅強。”


    那蘭說:“巧了,我對自己也一直有這種錯覺。”


    說話間,車已行駛在兩年前擴建的隆青路上。隆青路一路向前,再右拐就是綠塢路,直通綠塢世家的大鐵門。時過晚十點,路上車流漸稀,更是一路綠燈,奧德賽可以暢快開到時速60公裏。


    快到綠塢路口時,那蘭忽然驚呼:對麵一輛中型載貨卡車,似乎落入酒醉司機之手,猛然越過中線,向奧德賽急駛而來!秦淮應變奇快,忙將方向盤右轉,開向路邊,隨時準備剎車。也就在這時,兩人意識到今夜此劫,已遠非高明的駕駛可避免——右側一條小路上,一輛深色的大型suv似乎從地獄裏突然升起,向奧德賽攔腰撞來。


    秦淮唯一能做的,隻有猛踩油門,希望能從左右夾擊中疾沖而出。


    但已經太晚,兩聲劇烈但沉悶的鈍響後,那蘭的心頭和身體,同時覺得猛烈一振。


    然後她什麽都看不見了。


    那蘭驚奇地發現,雖然整個人如在雲霧中,暈眩不已,頭臉部更是疼痛難忍,但她的意識完全清醒,一定是求生的本能。她此刻不能視物,是因為整個頭埋在彈出的氣囊中,但她耳朵還聽得清,是秦淮在大叫:“快出去!快逃!危險!”同時覺得秦淮在使勁推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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