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今天一早他就離開了家,沒有開蘭博基尼,隻開了部相對更不顯眼、更平民的寶馬z4。他先開到了另一家哥們兒的會所“精武門”,健身、洗澡、午餐,可惜環境所限,就缺個美女相伴。他挑了件趁手的兵刃,一柄一尺半長的短劍,哥們兒說這是民國年間一位軍閥的貼身配刃,在他這兒年年受兵器專家保養,至今鋒利如初。


    告別了武林會所,他又去江邊的“錦繡寮”喝下午茶、吃點心、看美女。稍後發現小胖有一個多小時沒打電話來,便怒氣沖沖地打電話過去指責手下玩忽職守,卻無法接通。他這才隱隱覺得有些不妙。


    梁小彤立刻遙控另一位小兄弟去李萬祥的住所查詢,不久接到匯報,說看見小胖被帶上一輛警車開走了。


    這是怎麽回事?


    他立刻和那位小兄弟碰麵商量對策。那小兄弟和他年齡相仿,也和他一樣沒有正經工作,不同的是梁小彤每天泡在女人身邊,小兄弟每天泡在健身房,練出了一身稜角分明的肌肉。梁小彤拿出了那把短劍向小兄弟顯擺,說今晚要用這把劍開葷。


    小兄弟因鬥毆傷人在監獄裏實習過三年,也算是見過世麵的,聽了梁小彤的想法,說老闆你做完這件事後,就算是進入另一層境界了,你要想清楚。


    梁小彤說,我都想了十年了,再想下去頭都要大了。


    那老不死的在哪兒?


    梁小彤說,我也不知道。所以要找。不容易,但肯定能找到。


    5月20日傍晚6:35左右,大金莎酒樓


    李萬祥不認為梁小彤會找到自己藏身之處,否則就不叫藏身之處了,不是嗎?遠在江京另一頭的那蘭猜得不錯,李萬祥的確在他的主場。


    說來有趣,大劫案發生後被送到六院,第一個給李萬祥打來電話的就是大金莎酒樓的老闆,他說看樣子瀟湘主樓且得修一陣了,我知道你閑不住,這段時間就回大金莎來掌勺吧。李萬祥說,你得先讓我緩過神吧。老闆說,當然當然,要不我在酒店那頭開間豪華套間給你,你舒服幾天再說?李萬祥說,暫時不用,需要我找你。


    太平日子沒超過兩天,他就發現了盯梢的小胖。所以當他溫柔地教訓小胖之前,就打電話給大金莎的老闆:你前兩天說的話還作數不?老闆說,不作數我還怎麽在人世間混呢?套間隻有一樓、三樓和十五樓以上,你要住哪個樓層?李萬祥說,具體房間不用,隻要給我張磁卡,給我進出所有大金莎樓層的權限就行。老闆嘿嘿笑道,你想幫我打掃衛生還是怎麽的?好,一言為定。


    李萬祥選的藏身之處是大金莎酒樓的樓頂。特別要註明的是,是酒樓的樓頂,而不是酒店的樓頂。大金莎酒樓和酒店毗鄰,酒店二十二層,樓頂開闊;酒樓隻有五層,一樓二樓包給另兩家餐廳和一家餅屋,樓頂幾乎沒有什麽空間,隻是大金字招牌後的一小方二十多平方米的平麵,圍著一圈漆成黑色的細細鐵欄杆,仔細看已經有些鏽斑。李萬祥早年在大金莎掌廚的時候就探索過整個酒樓上上下下裏裏外外,現在想起來,那樓頂的小小空間、金字招牌之後,做為一個私密的藏身之所再合適不過。


    夜幕漸漸降下,李萬祥夾著一張小摺疊桌、一把摺疊椅,從酒樓頂樓一個不起眼的小樓梯走到一扇小門前,打開門,就是樓頂。支起桌椅,又到樓下廚房轉了一圈,回到樓頂時,手裏多了一個托盤,三樣小菜,一小瓶酒,盤、盞、筷、勺,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小晚風習習,涼而不寒,反倒令人神清氣慡,有多少愁悶,都暫時化在夜色裏隨風飄遠。


    手機突然叫起來。李萬祥覺得掃興,本來不想接的,但敏感的日子裏,還是踏實點好,看了來電人姓名,讓鈴聲響了七遍,最終還是接起來。他站起來邊打電話邊踱步,這是他多年養成的習慣。他甚至走到那些鐵欄杆前,憑欄眺望都市夜景。


    第七章


    電話結束後他回到鐵欄邊的小桌前,剛坐定,就覺得脖頸處一片冰涼——一柄鋒利的短劍橫在了他的頸前,有人在後麵說:“今天,輪到你體驗生活了。”


    梁小彤的聲音。


    李萬祥說:“如果那件事不是你幹的,又何必對我苦苦相逼?”


    梁小彤說:“你別說,那還真不是我幹的,但起因在於我,在於我們,是我們想和你外甥女快樂一晚,所以前天你雖然想明白了,被那幾個蠢貨說服了,但最終,當你苦思冥想還是不能讓自己解脫的時候,你還是不會放過我。我沒猜錯吧?”


    “你怎麽說起那件事,沒有一點反悔愧疚?”李萬祥說。


    “反悔愧疚又有什麽意思呢?再說,人不是我殺的。”


    “是誰殺的?”


    “你知道這些又有什麽意思?我是說,你馬上就要……”梁小彤看一眼半人多高的欄杆,“就要不小心掉下樓,或者,根本就是自殺……巧合了,對不對,跟你念念不忘的外甥女一個下場!”


    李萬祥看見梁小彤走過去關了樓頂的門,又轉到了自己麵前,整個過程中,冰冷鋒利的鋼鐵仍在自己脖間,這才明白梁小彤這次還帶來了幫凶。此刻自己全然落在下風,隻能在“大金莎酒樓”招牌燈的餘光中麵對梁小彤那張略顯浮腫的臉。他問:“你……你怎麽找到這兒的?”


    “你是不是真的以為自己藏得很隱蔽?用我們商圈裏的行話說,大金莎是你的主場,所以不用高等學歷也能猜出來!不過,你還算狡猾的,沒有在酒店客房裏安家,還費了我們一些周折。但找人就是這樣,就看你是不是心誠,夠不夠執著,最後,還是問到有人看見你主要在酒樓裏活動,而不是酒店。酒樓裏沒人看見你上樓頂,但是把酒樓找遍後,樓頂也逃不掉。”梁小彤伸伸懶腰,大概在為下一步的活動做準備。


    李萬祥說:“但你想過沒有,如果連你都能找到我,別人……比你更不缺腦子的人,是不是也能很快找到我呢?”梁小彤臉色微變,從口袋裏摸出一副橡膠手套,邊戴邊笑著說:“還有你這樣的,催我快點下手嗎?”“能有多快呢?”樓頂那扇門突然被推開,兩個人走了出來。那蘭和謝一彬。


    梁小彤一揮手:“別再往前走,不然他的喉嚨就要被拉開了!”


    李萬祥臉色一變,顯然並沒有料到那蘭會這麽快找來。


    那蘭和謝一彬都站住了腳,那蘭說:“李老師說你說得很準確,聰明點的人知道見好就收,你前天在瀟湘主樓逃過一劫,照理說是該悔過自新——我想當時我們的意思,是要給你個改過的機會,畢竟我們感覺袁曼芳的死你有責,但未必是你親自下的殺手,你可以用你的財富、用你悔過的真心,做很多有意義的事,哪怕像戴向陽那樣開個孤兒院也好,而你很不幸地選擇了一條對你本人更有害的路……”


    “你以為你是什麽人!你以為你真是個心理學大師?你知道什麽是對我有利,什麽是對我有害嗎?”梁小彤叫道,“我憑什麽要聽你在這兒廢話?”


    那蘭笑起來:“為什麽要聽我廢話?你當然不想聽,要按照你的意思,我早就該死了:或者,被你征服,成為你的乖乖女,對不對?鑑於我失憶了,請你幫我回答一下,我的腦震盪,是怎麽得來的?”


    梁小彤睜大了雙眼:“我……我怎麽會知道?”“你當然應該知道啊,你是第一個跳下樓,我是第二個,我們落地之處稍微有點距離,但還應該是在視野之內的吧。”


    “我腳踝扭了……那個時候,誰管你啊?”梁小彤下意識地摸向背後褲腰,那裏別著那柄短劍,小兄弟用來抵住李萬祥脖子的隻是一把普通刮刀。梁小彤可不願把那珍貴的古董短劍弄髒了。


    “你不管我倒好了……知道我後腦砸在什麽上麵嗎?”


    “樓下花圃外邊的磚唄,你跳下來的地方,正好有花圃,用磚圍著。還有……你跳樓後,樓上又爆炸一次,炸開的磚和石頭,也會砸到你頭上。”梁小彤說。


    “你怎麽知道得那麽仔細?”那蘭冷笑道,“你一定還知道樓附近還有那種鋪在花園土地上用來踩腳的小圓磚吧?你看見我跳下來後,猛地閃過一個什麽念頭呢……讓我們先倒車回去到主宴廳裏,當那個問戴向陽追債的老頭告訴我們,樓下廚房裏已經澆滿了油,而且他滴滴答答帶上了一樓梯的油,你當時是不是有種‘天助我也’的感動?所以當爆炸一起,你率先跳樓,是不是要給自己足夠的時間,去將廚房點燃,繼而將整座樓點燃?你的目標,是不是希望將樓裏所有人都和瀟湘主樓一起燒為灰燼?把你前生惹下的和拖累今後的無數麻煩都燒掉?”“你已經跑出幾步了,結果身後聽見我落地的聲音,你知道我可能會看見你往廚房那頭跑,所以靈機一動,就地搬起花園裏踏腳的那種圓磚,趁我落地後在震盪下還沒緩過神的時候,砸在了我的腦後。你甚至可能想進一步確定我徹底沒氣,再砸幾下,但你還是以‘大局為重’,知道警察和消防隊員已經到了院門口,生怕耽誤了你更要緊的使命,飛跑到廚房,砸開窗,將點燃的打火機扔了進去。”


    梁小彤幹笑道:“你想像力太豐富了,誰都知道我根本不抽菸。”


    “但並不妨礙你收藏打火機,尤其芝寶的,限量版的,豪華版的,銅製的,對不對?說實話,你真不該加我的微信,因為這樣我就看見了你過去的貼圖,我可是翻了你好幾個月的美圖才看到的,有一張你房間的背景,牆上一幅漂亮的木架,像個棋盤,每個格子裏就是一枚芝寶打火機。”聽那蘭嘆一聲,“難道,有人在我脖子背後砍一磚,也是想像力?”


    “你……你根本就沒失憶?”


    “如果你一開始就知道我沒有失憶,會不會我現在已經要徹底‘失憶’了?難友們該給我開追悼會了?”梁小彤驚得張開了嘴:“你假裝失憶,就是為了怕被幹掉?”那蘭也故作吃驚地說:“可不是嘛,看看某些人,隻是為了怕醜事外泄,會做什麽樣的事?比失憶怎樣?如果我不失憶,會活到今天嗎?會看到你在沁荷的‘動人一幕’嗎?會有時間梳理好那天發生的一切嗎?”


    “說到底,你都沒有任何證據,是我砍了你一磚!”梁小彤叫道。


    “如果我有那塊磚呢?”那蘭似笑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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