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珂趕來,低聲問:「是不是有什麽新發現?」「法醫在那隻斷耳裏發現了一塊石膏,第二個死者很可能在和石膏有關的地方。」整座校園,隻有一個地方有石膏,就是藝術係的教學樓。雕塑室中瀰漫著石膏特有的味道,四處都擺滿了雕塑作品,有的成型了,而有的隻是半成品。兩人搜查了每一個角落,什麽都沒有發現,又來到雕塑二室,依然一無所獲。推開最後一扇雕塑室的門,這間屋子沒有櫃子,放著一些真人大小的人物雕塑,陳設一目了然。同事說:「看來屍體沒在這裏,我們再去其他地方找吧。」「等等!」韋英東的目光落在屋子的角落,「你看。」同事隻看了一眼,臉色刷地慘白。那是一座女性雕塑,它靠著牆壁而坐,身邊放著一個石膏洋娃娃,它的左手抓著洋娃娃,右手放在娃娃的肚子上。兩人互望一眼,小心翼翼地碰了它一下,它僵硬地倒下去,卻沒有碎成碎片。韋英東皺起眉頭:「我們找到第二個死者了。」「她叫什麽?」葉珂站在警局的法醫辦公室裏,看著那具屍體。她的父親常常協助辦案,一來二去,這裏的人都認識他們父女。「楊淑君,藝術係大二生,我問過她的室友,從昨天中午開始她們就沒再見過她。」韋英東說,「真是個變態,竟然給屍體和娃娃噴上石膏粉!」「噴上石膏粉之後,她看起來就和真正的石膏沒有區別。第三雕塑室通常用來放置一些不常用的雕塑,就算有人進去,也不容易發現屍體。真是個大膽又變態的傢夥。」葉珂不由得讚嘆,「死亡時間大概是今天淩晨三點到六點之間,和郭蘭蘭的死亡時間相近。死因也和郭蘭蘭相同,一共九道傷口。等等,這是什麽?」她用小鉗子從屍體衣服裏夾出一片槐花花瓣。「全c大隻有桃溪園有槐花,楊淑君和郭蘭蘭都是在同一個地方遇害。」韋英東疑惑地看向她,「既然如此,兇手為什麽要冒險將屍體運到雕塑室?」「這個兇手有種變態的表現欲,他像是在完成一件藝術品。」葉珂捏著死者的下巴,讓她側過臉去,露出血肉模糊的傷口,「郭翼收到的那隻耳朵,就是她的。」又執起她的右手,「她的小指被人割下了,指頭不知所蹤。難道還有一個死者?」韋英東臉色立變:「我這就讓同事給死者父母打電話,問他們有沒有收到槐花和手指。」兩人的手機鈴不約而同響起來,韋英東接了個電話,臉色陰沉:「我同事說,楊淑君的父母今天早上收到一束槐花和一根小指。我同事正把指頭送過來,看是不是屬於第二個死者。喂,你沒事吧?臉色怎麽這麽難看?」「剛接到通知,我古代英語掛掉了。」葉珂欲哭無淚。【5】初春的風帶著一絲暖暖的花香,葉珂坐在桃溪園外,腳邊堆滿了空易拉罐,她的身後是警方拉起的警戒線。「啪」,她又打開一聽啤酒,猛灌了一口酒,黑色的液體從她嘴角溢出來,將她的前襟打濕了很大一塊。她被一口酒嗆到,沒命地咳嗽,咳完之後繼續喝。「一個年輕女生半夜三更喝得爛醉如泥,難道就不怕招來流氓嗎?」葉珂回過頭,看到一個穿灰色連帽t恤的男生,模樣長得還算順眼,手中也拿了一罐啤酒。「半夜一個人喝悶酒,看來同是天涯傷心人啊。」她說,「一起喝吧。」男生在她身邊坐下,與她碰了一下易拉罐:「你在為什麽事傷神?失戀了?」「不,我的古代英語掛了。」葉珂氣憤地磨牙,「那個姓範的 叫獸 !」「姓範?」男生驚訝地問,「不會是範偉德吧?」「你認識他?」「這位範 叫獸 可是大名鼎鼎。」男生露出一道曖昧的笑容,將空易拉罐一個一個排好,「如果你想挽回局麵,也不是沒有辦法。」「什麽辦法?」「到他家裏去跟他談談,記得衣服穿少一點,低胸一點。」葉珂愣住,然後深深地抽了口冷氣:「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他竟然是那種人。」「現在有幾個 叫獸 不是那種人?」葉珂斜了他一眼:「你太偏激了。」男生笑而不答,她閑得無聊,問道:「你呢?為什麽事情傷神?」「我殺了人。」男生說,「知道這兩天學校發生的殺人案嗎,就是我做的。」葉珂驚詫莫名,直勾勾地盯著他,盯得他渾身不自在:「好吧,好吧,我開玩笑的。你真是沒幽默感。」少女翻了個白眼:「在殺人現場開這種玩笑,你就不怕半夜冤魂爬出來找你麻煩啊。」「其實,再過一天就是我爸媽的忌日了。」說這句話時,男生的臉色立刻沉了一下,「他們走了12年,每到這天我都有種想要自殺的衝動。」葉珂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回答,有些錯愕,拍了拍他的背:「悲傷會漸漸淡去的。」「你不會明白。」男生不停地將空易拉罐排來排去,葉珂喝了一口酒,苦笑。「不說這些了,來,幹!」「幹!」忽然,她看到了他拿啤酒罐的手,那根小指蜷縮著,肌肉萎縮:「你的手 」「你說這個?小時候玩火被燒傷了。怎麽,很難看?」「不 」將罐中的酒全都喝完,男生站起身:「和你聊天很愉快,再見。」「等等,你叫什麽?哪個係的?」男生微笑,笑容在月光下盛開如動人的槐花:「我叫木年諾,建築係。」【6】「主席,這是花朝節的慶典方案。」c大學生會宣傳組組長蔣月林將一份文件遞給劉鳴玥,身為學生會主席的劉鳴玥看了一陣,「嗯,這個方案做得不錯,交給娛樂部去負責吧。」蔣月林猶豫了一下:「會長,前天晚上我在學生會辦公樓裏看到些東西。」「什麽東西?」蔣月林臉上露出一絲恐懼:「可能是 鬼 」劉鳴玥哈哈大笑:「你還信鬼?十幾年的唯物主義教育白受了?」「主席,你一定要相信我。」蔣月林急切地說,「你還記得二樓盡頭那間打不開的鋼琴室嗎?前天我在辦公室裏做方案,聽到走廊有腳步聲,還有女人的笑聲,很陰森的那種。剛開始我沒有在意,後來忽然聽到鋼琴聲,還有嗚嗚的聲音,像是女人在低聲抽泣。我嚇了一跳,打開門,發現聲音是從那間鋼琴室裏傳來的 」「等等。」劉鳴玥似乎嗅到了一股森冷的味道,「你說女人的抽泣聲?」「是的,很低的抽泣聲,很恐怖。」「立刻帶我去鋼琴室!」兩人來到二樓,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鐵鏽味,走廊兩旁的房門緊閉,像怪獸的牙齒。兩人的心懸了起來,越往裏走,鐵鏽味和臭雞蛋味就越發地強烈。劉鳴玥推了推盡頭那扇積滿了灰塵的門:「月林,去把鑰匙拿來。」「這間鋼琴室已經將近五年沒有使用,鑰匙也不見了,所以才叫打不開的鋼琴室。」劉鳴玥思索了片刻,俯下身去,貼著門下的fèng隙往裏看。裏麵黑漆漆的,看不真切,隻能依稀看見鋼琴的輪廓。「月林,你去把樓外的路燈打開。」「我一個人?」劉鳴玥拍了拍她的肩,看著她的眼睛微笑:「放心,沒事的。」蔣月林像一瞬間被人往身體裏注入了無窮的勇氣,點了點頭,轉身走了,大約過了幾分鍾,劉鳴玥接到電話,說路燈已開。她再次俯下身去,借著從窗戶外透進來的昏黃色光,終於看清屋中的景象。一個女人靜靜地靠在鋼琴架上,路燈的光為她打下一個美麗而又恐怖的剪影。蔣月林氣喘籲籲地回來:「鳴玥,怎麽樣?」「報警。」劉鳴玥目光陰冷,「我們發現了第三具屍體。」【7】「聽說你發現第三具屍體?」葉珂一邊打著酒嗝一邊問。劉鳴玥看著這個宿醉未醒的同學,冷笑兩聲:「沒錯,她叫席明明,是計算機係的學生。死狀和之前兩個死者差不多,身上也是九道刀傷。她的小指頭被割下了,死亡時間大概在第二具屍體發現那天淩晨。宣傳部長蔣月林說,那天晚上曾聽見過兩個人的腳步聲。」「兩個人?」「對,還有女孩的笑聲。」「如果他聽到的是作案過程,那麽死者是自願和兇手一起走進鋼琴室的?」劉鳴玥沉默地點頭:「兇手一定和死者認識。學生會辦公樓的大門處安裝了攝像頭,我已經讓保安交給警察了。不過這個兇手步步為營,恐怕想要找出他來,沒有這麽簡單。」「她父母有收到什麽東西嗎?」「我又不是警察,怎麽知道?」葉珂半眯起眼睛看她,她無奈地笑:「他們收到了一束槐花和一隻人耳。」「人耳?」「很有可能就是郭蘭蘭被割去的那隻。」葉珂鬆了口氣:「這麽說來,兇手打算停手了?」敲門聲響了起來,葉珂打開辦公室的門,韋英東站在門外,臉色有些難看。「韋警官?」「劉鳴玥,我去學生會辦公室找你,他們說你在這兒。」韋英東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攝影機裏發現了些東西,但是隻看得到影子。我問了幾個學生會的同學,他們說你人麵最廣,認識的人最多,你來認認,看能不能認出這是誰。」說罷,拿出兩張列印的照片。也不知是攝影機的角度問題,還是兇手故意躲開鏡頭,其中一張照片似乎是兇手帶著死者走進辦公樓的情景,上麵隻能看到兩個打在牆壁上的影子,其中一個穿著裙子,是個女孩,應該就是死者。而另一個人穿著大衣,幾乎遮住了大半個身子,看不清男女。另一張照片中隻剩下兇手一個人,正從辦公樓裏出來,依然隻能看見影子。「穿成這樣,怎麽認?」「等等。」葉珂拿起第二張照片,臉色頓時轉白,「他的手 」那道影子裏,垂下的右手似乎有些奇怪,葉珂將照片掃描進電腦,然後放大、去噪,一個清晰的手影出現在屏幕上。那隻手的小指頭蜷縮成一團,葉珂的臉色白如冬雪。「這人你認識?」韋英東奇怪地問。「世上竟然真的有這麽巧的事。」葉珂一時間還不能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昨天晚上我還和他喝過酒!」第二天早上,葉珂從韋英東處得到了最新的消息,三個死者的父親都是郭翼房地產公司的大股東。但追溯到十幾年前,這個公司剛剛創立的時候,真正的董事長另有其人,他們隻是他手底下的左膀右臂。可是當這位董事長費盡千辛萬苦拿下大盤區光明街一塊地皮的時候,才發現那塊地旁邊要修建大型垃圾場,耗資千萬的地皮一下子變得不值分文,房地產公司也陷入了最大的危機。三人乘機從他手中奪走了公司,走投無路的董事長跳河自盡。這位董事長正是木年諾的父親。找到了動機,韋英東去建築係找木年諾,才發現他自從那晚與葉珂喝過酒後便再也沒回寢室,警察局已經下令通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