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他一次次打電話誣告我,就是為了威脅我,報復我,因為我有吸毒史,他認為警察不會相信我的話,他希望我被當賊抓了,然後,他就可以以失主的名義去報警了。那時候,我已經在牢裏,也不可能再到他前妻那裏去告狀。不知道我想得對不對,對我這個正在退化的大腦來說,這件事太複雜了。好想打電話問j,我相信,他會告訴我答案。但是我不能。我把自己的困惑和猜想全部告訴了現在我最信任的人 李雲。她現在每天下午兩點到四點陪我熬過我一天中最難受的時候。每天下午我的癮都特別大。她看住我,不讓我自殘,給我吃藥,讓我安靜地睡覺。她就是有一個缺點,愛說教。也難怪,她都三十多歲了。她不喜歡看我打電腦,覺得我在「走向另一個深淵」,她覺得我應該多出去走走,享受陽光,多跟社會接觸,多看一些正麵的東西。她說了好幾次,所以她每次來,我都把電腦藏了起來,我說,我把電腦賣了。她將信將疑。我把事情告訴她後,她建議我悄悄搬走。她說這是最好的辦法,因為我無法對付那個人,就隻好躲開了。我想了想,覺得很對。我是沒辦法阻止宋傑不跟我作對,所以我還是逃走吧。我決定明天開始逐漸變賣我屋裏的東西。其實我屋裏也沒什麽值錢的東西。這房子是我租來的,我是個無產者。搬去哪裏呢?我還沒決定。今天海東來了,他對我說,他幫我找了個好買主,可以以很高的價把金紐扣出手,我一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現在已經越陷越深了。就像李雲說的,吸毒的人最終都會變成魔鬼,他現在又開始打我金紐扣的主意了。我把他推出了門,他朝我怒吼了兩聲,摔倒在門口。他都站不穩了。死人!那三顆金紐扣,我把它們放在這個屋子裏一個很隱秘的地方,我相信沒人能找到,除了j。【6】大年夜下午四點半,淩戈帶著一臉興奮蹦蹦跳跳地奔進了簡東平的家。「嘿,簡東平,告訴你,江璿果真是被謀殺的,今天中午林叔叔已經將罪犯逮捕了,你猜猜是誰?」淩戈臉蛋紅撲撲地走到他跟前,笑嘻嘻地說。「是不是李雲?」簡東平頭也不抬。「啊,你已經知道了?!」她捂著嘴驚訝地看著他,「你怎麽知道的?是莫蘭告訴你的?」「我看了江璿的博客猜出來的。」簡東平朝她看了一眼,他的心情有些陰鬱,既想說話,又不想說話,「關鍵是,金紐扣找到了嗎?」「找到了。」淩戈已經注意到了他情緒不佳,她的興奮勁過去了,說話變得小心翼翼起來,「在李雲的家裏。如果她沒拿到金紐扣,就不會殺江璿了 」他看出淩戈想說什麽,但是眼下他急於想知道一件事。「紐扣她是在哪裏找到的?是不是在書桌的桌腿裏?」他問道。「是的。」淩戈瞪大眼睛看著他點點頭,很吃驚他能猜出這點來。簡東平朝她笑了笑。「她還是老樣子,喜歡在書桌腿上挖小洞藏些小東西,然後在桌腿外麵包上花花綠綠的紙,看上去好像隻是裝飾,其實卻是她的小保險櫃。她那時候,把這枚戒指藏在書桌腿裏,讓我找。為了藏那三顆紐扣,她一定挖了三個小洞吧。」他的手不自覺地摸著那枚戒指。淩戈注視著他手上的這枚戒指,她沒想到,分手三年多了,如此決絕地說早已經把她的東西全部燒掉的他,竟然三年來,每天都戴著她送他的戒指。「這是她送的?」淩戈忍不住問道。「這是她做第一個大case的時候送給我的。我一直想扔掉,但沒扔,你要問我為什麽,我自己也說不清,可能已經習慣了吧,也可能是因為它比較貴。」簡東平別過頭看了淩戈一眼,把手指上的戒指取下來,塞進了口袋。「其實她很傻,隻要有什麽東西掉在地上,彎腰去撿的時候,就很容易發現書桌腿上的玻璃紙,而且,她的房間幾乎沒什麽家具,就那幾樣東西,找起來真的不難。以前可不同,她家裏的東西很多。」他搖了搖頭,冷淡地說,「她以為隻有我知道,這怎麽可能?她的腦子真的壞了,以前她沒那麽笨的。」「李雲說,那天她給犯癮的江璿餵戒毒藥,一顆藥滾到了書桌下麵,她因此發現了書桌腿裏的秘密,因為花紙有個角掀起來了,露出了一個小孔,她說自己是一念之差,她覺得江璿反正也是個廢人了,所以 」淩戈還沒說完,簡東平接口說了下去。「所以等江璿睡著了以後,她偽造了遺書,拿走了金紐扣,離開的時候隻要打開煤氣就萬事大吉了。為了證明那張遺書是江璿寫的,她還找出一張她自己寫的帳單來佐證。」「你就是從遺書上判斷是李雲的?」淩戈問道。簡東平點了點頭。「兇手應該是一個不太了解她的人,至少是接觸不深,因為很明顯,她不知道江璿是個左撇子,如果知道,她就不會偽造遺書了。我想江璿在跟她接觸的時候,並沒有明顯表現出她的這個特徵。海東認識她比我還早,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很長,他不會不知道,至於那個宋傑,他們住在一起過,他也應該知道她這個特點。這三個人裏,隻有李雲是最近才認識江璿,而且接觸也比較淺。」「李雲的確不知道江璿是個左撇子,」淩戈在簡東平旁邊坐下,「她說有一次看見江璿右手拿著筆在咬筆頭,麵前放著一張寫好的戒毒計劃,她以為那是江璿用右手寫的。」簡東平笑了出來。「對,那是我教她的。我對她說過,一開始跟陌生人接觸,別讓對方知道你是個左撇子,先做個右撇子的假象給對方看,等慢慢熟悉了再告訴對方也不遲。她覺得騙人很有趣,所以馬上就學會了。」簡東平臉上露出追憶往事的神情,但他馬上又把自己拉了回來,「那個戒毒計劃就是她在接宋傑電話的時候寫的。就是她的那句話,讓莫蘭判斷出她是個左撇子。」「嗨,虧她還把遺書寫得那麽慘,我都快哭了呢。」淩戈說。「除了遺書之外。我覺得奇怪的就是那個帳單,江璿用錢從來就沒計劃,她不是會記帳的人,而且,她也不吃奶油蛋糕,為了保持身材,她從來不吃這些甜食,所以我看到帳單的第一印象就是,那不是她的帳單,但是我已經三年沒見她了,我不敢肯定她是不是還跟過去一樣,所以我沒說。」他是沒說,原來之前他就懷疑了,但他卻守口如瓶,淩戈想。「李雲是不是說,她隻是去幫江璿減輕毒癮反應?」「對,她一開始被盤問的時候是這麽說的。」「所以,這更證明遺書是假的。什麽 我想吃飯,但借不到錢 ,犯毒癮的時候怎麽會想到吃飯?她想的隻能是毒品。我也看過一些類似的資料,我知道那是種什麽狀態。」簡東平停頓了一下繼續說下去,「我也看不出江璿當時的經濟狀況有那麽差,她還有手機可以打電話給我,不是嗎?如果連身上的衣服都當了,那應該連手機都沒了。所以,我的看法是,她把衣服行李都打包了,打算當天就走,但她忽然犯了癮,她身上的衣服很可能是在犯癮的時候自己脫掉的,後來被李雲拿走了。正好,江璿變賣了家當,屋裏看上去空蕩蕩的,於是李雲就利用了這點,製造了一個江璿因為吸毒成癮,導致生活窘迫最後自殺的假象。」「她的行李被李雲丟在附近的垃圾桶了,現在已經找到了。」淩戈補充了一句。「報案誣告江璿的人也是她,因為那三起案件都是在附近發生的,隻有居住在附近的人才能了解其中的一些情況,雖然江璿的博客裏說,宋傑也住在她那個小區裏,但是我覺得當義工的,尤其是做戒毒義工的,肯定經常跟居委會和派出所的人接觸,所以她報警的可能性更高。如果真的是她,就說明這不是什麽一念之差,而是蓄謀已久。她從江璿嘴裏知道金紐扣的事之後,就已經打算殺死江璿了。」簡東平目光炯炯地盯著淩戈問道,「是不是她?」「是她。她說金紐扣的事是江璿在一次犯癮的時候對她說的。」「她為什麽要誣告江璿?」「她的解釋是,她想嚇唬江璿,讓她盡快搬走,其實她在江璿家裏已經找過好幾次了,但都沒找到。她認為如果江璿搬走的話,一定會帶上金紐扣,到時候隻要在她的隨身物品中找就可以了,那樣範圍就會小很多。」淩戈繼續說,「還有,她想讓江璿給警方留下深刻的癮君子印象,癮君子自殺的先例很多,她想先給警方造成這樣的印象。」「她很需要錢嗎?」「她的女兒患了重病,拖了兩年了,因為沒錢,所以沒辦法做手術。她認為江璿反正也是個廢人。」淩戈低聲說,「她本來也是個好人,她說女兒生病後得到了很多人的幫助,所以她想回饋社會,出來做義工,幫助別人,誰能想到,最後會是這樣的結果。」「那她是怎麽認識江璿的?」「李雲以前接觸過癮君子,所以一看江璿,就知道她是什麽人了。是李雲主動找到江璿的,一開始她的確是想幫助江璿戒毒的。」簡東平笑了笑。「你剛剛好像一直想說話,想說什麽?」片刻之後,他溫和地問道。「對了,剛剛我想說話,都被你打斷了。」淩戈被提醒了,眼睛一亮,大聲說,「金紐扣的鑑定已經出來了,原來紐扣是贗品。」「假的?!」簡東平很意外。「這事李雲自己還不知道呢。她以為自己偷的是真的。真是莫大的諷刺。」淩戈說到這兒,深深嘆了口氣。就在這時,萍姐走了進來,她一手拿著拖把,一手拿著封信。「喏,你的。」她把這封信扔在他麵前。淩戈瞥見信封右下角的落款,心裏好像被什麽東西重重捶了一下。是江璿寫來的。簡東平麵無表情地打開了信封,淩戈很佩服他的鎮定。「我,我先去幫萍姐了。」淩戈覺得自己應該迴避。簡東平好像沒聽到她說話,他已經在看信了,於是她悄悄打開門走了出去。【7】親愛的東平:我終於給你寫信了。每當我叫你東平的時候,就說明我有正經話要跟你說,所以請你一定要把它看完,好嗎?還記得我們最後一次分手嗎?就是我撲倒在你腳下的那次。你曾經丟了張紙給我,我本來以為那是張紙巾呢,腳一踢就把它踢到床底下去了。兩個多星期後,我在床底下找我的鞋子,發現了它。原來那是你寫給我的臨別留言。不知道你還記得不記得你說過些什麽。我還記得很清楚。你沒說愛我。你說的是:1.跟陌生人接觸不要先告訴對方你是個左撇子。2. 回答別人的問題時,在心裏默數到三。3.要了解一個人可以翻翻對方的垃圾袋。4.不要用錢包,把錢分開放。5.不要相信過分熱情的人。6.想知道男人是否對你好,問他借錢。在你的圈子裏,通常他肯為你付出多少,就說明有多愛你。7.如果有人向你借錢,問她要抵押品。8.重要的東西不要藏在身邊。9.萬事要做兩手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