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思雨接過來說:「我們主要還是不放心春花,她從上個月起就不上班了,總是嚷嚷著有鬼跟著她,單位送她去醫院看了一次,說是輕度的精神分裂症,所以她要是再找你,你給我們打個電話。」我點點頭,接過她遞過來的名片,「對了,她今天晚上還會來,她說要帶一件什麽東西來給那個女人招魂,你們要是有興趣,可以提前點過來,藏在一邊看看她做什麽。」「招魂?」他們麵麵相覷,然後把目光降落在我臉上。【7】那天晚上,我看著桌上的手機屏幕,時間的每一次推進都讓我心髒莫名其妙地抖動一下。我在值班室裏焦躁地轉來轉去。我有點後悔昨晚答應趙春花那個神經病女人做這件事,那一萬塊錢沖昏了我的頭腦。我不該答應趙春花,幫她把耿輝和陳思雨騙到天台上,為了那筆錢,我竟然聽憑了一個精神病的擺布,也不知道是她瘋了,還是我瘋了。從出了飯店門到現在,我一直心神不寧,就像身體裏某種危險氣體泄露了。在耿輝和陳思雨麵前,我都是在表演,什麽招魂更是個吸引他們的噱頭,那件事的真相,昨晚在天台上,趙春花已經跟我講了,而且她講得更加徹底。有一些事情,耿輝和陳思雨甚至都不知道。為什麽蘇蕊會誤把趙露當成陳思雨?那是因為蘇蕊在動手前,首先找到了趙春花,她將一把水果刀抵在趙春花的喉嚨上,說她已經知道耿輝的新女友就是她單位的,她不想傷害趙春花,隻想要一張那個女孩的照片,以及她的名字。一念之差,趙春花將趙露的照片拿給了她。她倒不是為了保護陳思雨,誰叫趙露跟她的過節更多呢?她們爭吵過幾次,趙露說了不少難聽的話,她自己很快就忘了,可趙春花都清清楚楚地記著呢。趙春花惡毒地想,也許紅了眼的蘇蕊會給那個臭丫頭一刀,或者朝她臉上潑上一桶硫酸,這都是她樂於見到的,但她沒想到,蘇蕊採用了整容這個異想天開的報複方式。在得知蘇蕊的死訊時,她的腦袋裏像是有一件東西輕微地響了一聲,就像一塊木材被斧子劈開了,就是那樣的聲音。從那天晚上起,她就開始看到滿臉血和腦漿的蘇蕊坐在她身邊,胳膊和大腿上的骨頭亂七八糟地支起來,她的身體因此變得奇形怪狀,像一把骨架扭曲變形的破雨傘。她一刻不停地質問她,你為什麽要這麽做,你害我白費力,害我白死。她的血滴答滴答地落著,滴得到處都是。別人說她是精神分裂,說這些是幻覺,她覺得這樣的說法太可笑了,她眼睜睜地看到蘇蕊的鬼魂就在她麵前,連裂開的傷口,白茬茬的骨頭都看得清清楚楚,怎麽會是幻覺?為了擺脫掉她,趙春花想到了賄賂,於是誠心實意地為她燒了幾天紙,可是她還是經常出現,惡狠狠地盯著她,在她耳邊絮絮叨叨,最後趙春花絕望地問她到底想怎麽樣。她聽到那個鬼魂嗚咽著回答:「給我殺掉那個女的。」她知道她指的是陳思雨,她考慮了一下,這個要求似乎不算過分,她犯下了錯誤,自然就要彌補。於是她準備了幾種殺掉她的方式,如果有可能,連耿輝她也不放過。她把那張儲存著一萬元錢的銀行卡交給我,讓我在今天午夜把那兩個人誆騙上天台,等她做完了要做的事,就把密碼給我。她交代的事我已經做了,接下來就看她的了。現在,那個瘋女人已經在樓頂了。我焦躁地走來走去,緊貼在胸前的口袋裏插著那張銀行卡,再往裏,就是怦怦跳動的心髒,也許那個叫做良心的東西就藏在那裏,我感覺它在像小獸那樣掙紮著,讓我一陣陣心慌。我走來走去,拿不定主意。就在這時,黑暗中我的手機發出一聲微弱的報時音,10點整。與此同時,我聽到窗外傳來一陣粗糙的汽車引擎聲,兩道刺目的光柱後麵,一輛計程車緩緩停靠在門口的台階下。我渾身戰慄著看著那對情侶下了車,沐浴著昏黃微弱的路燈光芒慢慢朝我走來。我知道,此刻,在高處,有一雙眼睛(也許是兩雙)也一定在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倆,他們正在慢慢地走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