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不能讓警方誤以為李馨是毒死小火的兇手。 於是,雪兒在遺書後添加了最後一句話:「李馨姐,請你在送骨灰盒回我家鄉的時候,叫一個人陪你一起去吧。我覺得剛搬入我們宿舍的吳薇,這姑娘不錯,心地蠻善良的。」 「選好去什麽地方玩了嗎?」林欣切下一塊削好的蘋果,塞進成雲鴻的口中,隨口問道。 成雲鴻嘆了口氣,在電腦上點出幾個網頁,回答道:「還能去哪兒?假日機票全都漲價了,根本買不到打折票。而且你想去的幾個地方,未來一周內全都有雨,我看還是哪兒都別去了,咱們就在家裏把假期消磨掉得了。」 林欣皺起了眉頭,說道:「那可不行,一年才這麽一個假期,再怎麽著也得出去玩一趟。你想想,整天上班下班,麵對的都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都快悶死了。要是放假再不出去換個環境,換些陌生麵孔看看的話,我會被憋瘋的。」 成雲鴻無奈地笑了笑:「那你說去哪兒玩吧。」 林欣偏著頭想了一會兒,突然說道:「我突然想喝你老家的羊肉湯了……」 還沒等林欣的話說完,成雲鴻就開心地叫了起來:「對呀,回老家看我外公去,順便去鄉下走走,過一過真正的田園生活。」 「切,鄉下有什麽好玩的。」林欣不屑地癟了癟嘴。 成雲鴻嘴角一揚,說道:「你可別小瞧了鄉下,我外公家祖上有一個陪駕王,留下的老宅子大得很,就是擱現在,也比那些有錢人的豪華別墅闊氣得多,我帶你回去長長見識。」 「陪駕王是什麽東西?」林欣不解地問。 「你聽說過陪太子讀書這句話吧,說的就是陪駕王。我外公祖上的陪駕王是陪幹隆皇帝讀書的,他告老還鄉後,幹隆皇帝就賜了他無數金銀財寶,還專門派人給他修了座大宅供他養老。」 林欣第一次聽成雲鴻說起他祖上的舊事,忍不住問道:「沒想到你外公祖上還那麽風光,話說他們怎麽沒給你留下什麽金銀財寶啊?」 成雲鴻搖了搖頭:「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家早就敗光了,就連那座老宅子,也已經不成樣子了,哪還有什麽金銀財寶。」 林欣哈哈一笑,說道:「那你還吹什麽牛啊。」 成雲鴻訕訕地笑道:「嗬嗬,吹牛又不犯法,咱們什麽時候出發?」 「看你猴急的樣子,歸心似箭了吧?明天就走,你把票訂了吧。」 見林欣如此善解人意,成雲鴻會心地笑了。他一邊在網上訂著火車票,一邊對林欣說:「對了,那老宅子後麵有座棺山,段家先祖過世之後,全都埋在那座山上,你怕不怕呀?」 成雲鴻的老家位於川西邊陲的一個小鎮上,這裏儼然是一處被現代文明遺忘的地方,鎮上保存著一條有千年歷史的老街,古色古香,韻味十足。而小鎮上的美食,更是讓林欣大快朵頤。 林欣看著眼前的那碗羊肉湯,如牛奶般雪白的湯麵上漂著幾粒翠綠的蔥花,看上去就像一件精美的藝術品,讓她不忍下口,但若有若無飄散在空氣中的濃香味兒又撩撥著她的食慾。愣著幹嗎?快喝呀,嚐嚐這羊肉湯和其他地方的有什麽不同。 成雲鴻笑眯眯地催促道。 林欣端起湯碗,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舌尖品到一股濃濃的肉香,那肉香瀰漫開來,讓她滿口生津。她忍不住又喝了一大口,溫熱香濃的湯汁滑過她的口腔、咽喉,一直滑入胃中。 好半天,林欣才回過味兒來,驚喜地說道: 哇,這湯怎麽一點膻味都沒有啊,真是用羊肉熬的嗎?那還能有假,這是用本地土山羊熬製的羊肉湯,湯色雪白、味道香濃,當年我外公家的先祖陪駕王段小平告老還鄉之後,喝了這羊肉湯,連聲讚美,還提筆寫下了 天下第一湯 幾個大字,在本地傳為佳話。 成雲鴻得意揚揚地介紹道。 成雲鴻的話提醒了林欣,她問道: 你不是說要帶我去鄉下看陪駕王的老宅子嗎?這都回來好幾天了,什麽時候去啊? 成雲鴻撓了撓頭,說道: 我跟外公提過,外公說這幾天有人請他幫忙看井,等忙過了就帶我們去鄉下。看井?水井嗎? 林欣奇怪地問道。嗯,大概是吧。 成雲鴻點了點頭,言語間卻有些支吾。 兩人喝完羊肉湯,剛走出店門,便看見一個鬚髮皆白的老頭急匆匆地走了過來。成雲鴻趕忙迎了上去,喊道: 外公,你急著去哪兒?老宅子的麽叔公突然病重,我趕去看看。 外公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憂慮。 還沒等成雲鴻細想外公臉上的憂慮從何而來,他身邊的林欣便興奮地問道: 外公是要去段家老宅嗎? 外公點了點頭,林欣急忙說道: 雲鴻一直說您要帶我們倆去老宅看看,我們正好陪您一起去吧? 外公皺了皺眉頭,說道: 老宅子陰氣兒重,再說我是去看病人,又不是什麽好事兒,你們去湊什麽熱鬧! 林欣有些著急,又無法可想,隻好偷偷在成雲鴻背後狠狠掐了一下。成雲鴻被掐得齜牙咧嘴的,隻好硬著頭皮對外公說道: 您老人家這麽大把歲數了,還一個人往鄉下跑,我們怎麽能放心。不如帶上我們,萬一您老要有什麽忙不過來的,也好有人搭把手啊。 外公看了看成雲鴻和林欣,略為猶豫了一下,最後終於點了點頭。 「外公,你幫人看井怎麽看啊?現在都用自來水了,鄉下的人為什麽還要用水井啊?」一路上,林欣顯得格外興奮,纏著外公問這問那的。 「哪個混帳傢夥告訴你看井是看水井的?」外公臉上露出不悅之色。 林欣見狀,吐了吐舌頭,不敢再說話了。 「嗬嗬,肯定是雲鴻那渾小子告訴你的吧。」外公反倒嗬嗬地笑了起來,「看井是鄉下的土話,其實就是幫人看墓地。」 「啊,外公還精通風水?」林欣吃驚地問道。 外公謙虛地笑了笑,答道:「談不上精通,以前讀過幾本風水堪輿之書,偶爾幫人看看井罷了。」 祖孫三人一邊閑聊著,一邊趕著路。沒走多長時間,成雲鴻在林欣耳邊說道:「過了前麵那個小山坡就到了。」 三個人爬上小山坡,一眼便望見山坡腳下,掩映在一片樹林中的村落。林欣耳中隱約聽到村落裏傳來一陣陣「劈裏啪啦」的鞭炮聲,心裏有些奇怪,正想發問,卻聽見身旁的成雲鴻輕呼了一聲:「麽叔公去了!」 林欣十分詫異,她偏頭望去,發現成雲鴻麵色凝重,而他身邊的外公則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沮喪地說道:「我還是來晚了。」 外公停下了腳步,沉默片刻之後,說道:「雲鴻,要不你帶林欣回去吧,以後有機會再過來看老宅。」 成雲鴻猶豫了片刻,說道:「既然走到這兒,撞上了這事兒,不去看看說不過去吧。」 外公點了點頭,說道:「說得也是,那就去看看吧。」 成雲鴻祖孫倆的對話聽得林欣雲裏霧裏的,她見兩人臉上的神情都格外凝重,也不好多問,隻有跟在他們身後,朝村子裏走去。 剛一走進村口,成雲鴻就看見一個穿孝服的漢子,那漢子看到外公,趕緊迎了上來:「老爺子,你可來了,麽叔公今天一大早就走了!」說完之後,又把目光落到了成雲鴻和林欣身上。 「磊子,昨天你來鎮上,我問你麽叔公的病怎麽樣,你還說不嚴重的,這怎麽說走就走了?」外公向那個漢子問道。 那個被外公叫做磊子的漢子似乎有話想說,卻又猶豫著看了成雲鴻和林欣一眼。外公見狀,說道:「有什麽話就說吧,這是我外孫和孫媳婦兒,不是外人,算起來和你是一輩的。」 「我昨晚沒有回家,在鎮上住,回去後才發現麽叔公已經走了。」磊子一邊說著,一邊怯怯地看著外公。 「什麽?住在鎮上,你又跑去賭博去了吧!」外公狠狠地瞪了磊子一眼,「快帶我去看麽叔公吧。」磊子趕緊站到一旁,給幾個人讓出道兒來。 外公大步朝村裏走去,成雲鴻拉著林欣,剛要跟上去,卻發現站在路邊的磊子悄悄地盯著自己和林欣,眼神兒竟然頗為不善。 「怎麽才見麵就把人給得罪了?」成雲鴻感到有些糊塗了。 走進村裏,林欣就看到一座很破舊的大宅子,大宅前的空地上,搭著一個靈堂,靈堂裏稀稀拉拉地坐著幾個人,十分安靜,並沒有想像中的喧鬧模樣。 靈堂正中掛著麽叔公的遺像,遺像前擺著一副黑色的木製棺材,奇怪的是,棺材的蓋子並沒有蓋上。林欣看著那副沒有蓋上蓋子的棺材,心裏隱隱有些害怕,卻又不敢露出絲毫懼色。 棺材的左邊是一些掛著輓聯的花圈,右邊散亂地堆放著一些香蠟紙錢之類的物品。而在棺材的正前方,有三個破舊的瓷盆,中間一個盆裝滿了白花花的大米,上麵插滿了香蠟,旁邊兩個是灰盆,裏麵還燃著一些未燒完的紙錢。 外公徑直走上前去,取了三炷香和兩隻蠟燭,就著灰盆裏的火點燃之後,插到了米盆裏。隨後又取了兩疊紙錢,回頭招呼成雲鴻和林欣:「你們倆過來給麽叔公燒點紙錢吧。」 林欣硬著頭皮跟在成雲鴻身後,走上前去接過外公手裏的紙錢。兩人先跪下磕了幾個頭,然後拆開紙錢,一張張地燒了起來。 正當兩人專心致誌地燒著紙錢的時候,耳中卻聽到有人驚呼起來:「血!血!麽叔公眼裏流血了……」 林欣心裏本就害怕,一聽到叫聲,「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手裏剩餘的紙錢也下意識地扔了一地。 成雲鴻抬眼看去,外公已經走到了棺材旁邊,正俯身朝棺材裏看去。他一時也顧不上林欣,急忙走到外公身邊,也朝棺材裏看去。 麽叔公穿著一身黑色壽衣,將原本就沒有了生氣的臉映得更加蒼白。奇怪的是,屍體的眼睛竟然沒有閉上,反而瞪得鼓鼓的,而屍體的臉部肌肉也扭曲得十分厲害,整個麵部表情顯得格外怪異。 讓成雲鴻尤為恐怖的是,兩道血痕從屍體的兩個眼角邊上緩緩地流了出來,那殷紅的血跡劃過蒼白的臉頰,看上去說不出的詭異。一陣莫名的寒意竄上了成雲鴻的脊背,他的身體忍不住微微地抖了起來。 「沒什麽大驚小怪的,他死之前體內有出血,屍體擺放時間長了,血從七竅裏倒湧出來,是很正常的。」外公拍了拍成雲鴻的肩膀,輕描淡寫地說道。 對於外公的解釋,成雲鴻有些半信半疑,可還沒等他把心裏的疑問說出來,外公又接著說道:「人死如燈滅,還是盡早入土為安。麽叔公早就預料到了自己會有這一天,幾天前就請我幫他看好了井,等白天親朋好友來祭拜完後,晚上就送上棺山吧。」 趁外公忙著安排麽叔公的後事,林欣牽了牽成雲鴻的衣角,悄聲說道:「咱們什麽時候走?」 成雲鴻看著外公忙前忙後的身影說道:「我們現在急著走不太合適吧。」說完之後,他見林欣皺起了眉頭,急忙拉過一條凳子,讓林欣坐下,安慰道,「你先坐會兒,我過去問問外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