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慕瀟然還是發現了不對勁兒的地方。她發現,在摩洛斯公布的送書名單中,隻有兩個人 蕾絲琉璃和沙子和尚。蕾絲琉璃是林絲蕾的微博暱稱,沙子和尚卻是慕瀟然不認識的陌生人。 慕瀟然點開了沙子和尚的微博。 沙子和尚的最後一條微博是昨天上午發的,隻有一句話:我終於明白,從生到死的距離,原來隻有25樓這麽遠。 沙子和尚的這句話讓慕瀟然心裏一凜,她趕緊又點開了頁麵上其他一些提到沙子和尚的微博。這一次,出現在屏幕上的,竟是滿目的悼詞。 原來,沙子和尚已經死了! 從那些提到沙子和尚的微博裏,慕瀟然很容易就知道了,沙子和尚就是林絲蕾昨晚說過的,那個從聖天大廈樓頂上跳下來的死者。 一陣寒意沿著慕瀟然的脊背爬了上來,瞬間傳遍了她的全身。她的眼前,仿佛真真切切地浮現出林絲蕾一步步走向死亡的一幕。 慕瀟然關掉了那些悼念沙子和尚的微博,頁麵上又出現了摩洛斯送書的那條微博。她呆呆地看著那條微博,突然覺得眼前一花,她似乎看見,電腦屏幕上出現了一個看不清麵目的人,正獰笑著與自己對視。 那冷冰冰的獰笑中,毫不掩飾地透露著一種足以讓人窒息的死亡氣息。 慕瀟然坐在電腦前,陷入了沉思之中,這個摩洛斯到底是誰?他似乎有著預言死亡的能力,或者說,他根本就有著操控死亡的能力。難道,他就是傳說中的死神? 想到這兒,慕瀟然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她定了定神,點開百度搜索,鍵入了 死神 二字。搜索結果很快就出來,她仔細閱讀著搜索結果,卻並沒有找到與 摩洛斯 有關的信息。 於是,她重新在搜索欄中鍵入了 摩洛斯 三個字。這一次,她終於看到了滿意的搜索結果:摩洛斯(mopo,moros/morus),劫數之神,黑夜女神倪克斯之子。原來摩洛斯是希臘神話裏的劫數之神,他掌管的,是世人的劫數。而人類最大的劫數,莫過於死亡。 這個時候,慕瀟然終於醒悟過來,那條送書的微博上,說要把書送給有數之人,根本就不是打錯了字,他的意思,是要把《生死距離》這本死亡之書送給有劫數的人。 希臘神話中的劫數之神,跑到微博上來送書,這是一個多麽荒謬的行為啊。慕瀟然使勁地搖了搖頭,想要把這念頭從腦子裏趕走,可不知道為什麽,這念頭卻如同在她腦子裏生了根一樣,揮之不去。 慕瀟然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她重新回憶著整件事情的經過,希望能想到點什麽有用的東西。可是她想了半天之後,反而發現,那些已經發生的事實,仿佛都在向她證實著那個荒謬念頭的真實性。 此時的慕瀟然,腦子裏一片茫然,她已經分不清什麽是真,什麽是假了,一種從未曾體驗過的悲觀和絕望將她團團籠罩。 不知道在電腦前呆坐了多久,一陣悅耳的鈴聲將慕瀟然從懵懵懂懂的狀態中驚醒過來,她掏出手機看了一眼,發現竟然是林絲蕾發來的簡訊,急忙摁下確定鍵查看。 手機屏幕上顯示著四個孤獨的文字 來生再見! 慕瀟然的心一下就揪緊了,她趕緊撥打林絲蕾的電話,但讓她意外的是,手機裏傳出來的是對方已關機的提示。 林絲蕾為什麽發完簡訊就又關機了?難道,這四個字就是她留給自己的遺言?慕瀟然看著手中沉默無語的手機,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眼淚奪眶而出。 在盈盈的淚光中,慕瀟然仿佛看到嬌俏活潑的林絲蕾正望著自己,甜甜地笑著 過往的點點滴滴,像放電影一樣,在慕瀟然的腦海裏浮現出來。那些畫麵,像針一樣刺激著她的神經,最後全部糾結成一個執著的念頭 不管摩洛斯會帶給林絲蕾什麽樣的劫數,自己都要陪著她一同麵對。 窗外的夜色,在不知不覺中變得越來越濃。慕瀟然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離午夜零點隻剩下不到三小時了。零點一過,應該就是林絲蕾收到的那本書上說的第三天了,也就意味著,從那一刻起,林絲蕾隨時都有可能走向死亡。 慕瀟然不知道林絲蕾去了什麽地方,也沒有辦法聯繫上她,隻能枯坐在寢室裏焦灼地等候著。她一邊等待一邊無聊地刷新著摩洛斯的微博,不知道刷了多少次後,她眼前突然一亮 摩洛斯那條送書的微博後麵,多出了一條評論。 我終於明白了,從生到死的距離,原來隻有從岸邊到水中那麽近。 蕾絲琉璃 是林絲蕾發的評論。慕瀟然先是愣了一愣,隨即便回過神來,她激動地站了起來,轉身衝出寢室,徑直朝學校外麵的網吧奔去。 網吧裏稀稀拉拉地坐著幾個上網的人,慕瀟然一目了然,林絲蕾並不在其中。於是她找到網管,向他描述了林絲蕾的模樣,並詢問這個女孩剛才是否在這裏上網。網管很肯定地點了點頭,說道: 是有這麽個女孩,剛走。你是她同學嗎?她看上去很不好,像是剛哭過 沒等網管說完,慕瀟然已經迫不及待地衝出了網吧。她站在孤寂的長街邊,四處張望,卻沒有看到林絲蕾的身影。她拚命壓抑著心裏的恐慌,使勁地想著林絲蕾可能去的地方。我終於明白,從生到死的距離,原來隻有從岸邊到水中那麽近。 這段話突然從慕瀟然的腦中冒出來,她猶如醍醐灌頂一般,一下就清醒過來,拔腿朝江邊跑去。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著,慕瀟然一邊狂奔,一邊掏出手機看著時間。離零點越來越近了,她祈禱著,希望自己能在零點前趕到江邊。 不要命的狂奔無情地消耗著慕瀟然的體力,她感覺自己的肺都快要炸開了。好在已經能看到江邊的那片蘆葦林了,隻要再堅持一會兒,就可以救下林絲蕾了。這個念頭支撐著慕瀟然,讓她一鼓作氣跑到了江邊。 林絲蕾果然在江邊,她身穿白色的連衣裙,披散著長發跪在江岸邊上,麵對著滔滔江水歌唱著。她嘴裏唱出的曲調,是慕瀟然從來沒有聽到過的。那曲調音色古怪、淒婉綿長,聽上去充滿了絕望和頹廢的味道,就像一團無法驅開的陰霾,在午夜的江邊飄蕩著,將林絲蕾重重包裹。 不知是那曲調的魔力,還是眼前的詭異情形嚇壞了慕瀟然,她竟然一動不動地木立在蘆葦林邊上,全然忘了上前拉住林絲蕾。 終於,林絲蕾唱完了歌,她站了起來,一步步地朝江中走去。 醒過神來的慕瀟然猛地朝江邊衝去,誰知沒跑幾步,腳下便踩到了一塊溜滑的鵝卵石,一頭朝前跌了下去。 慕瀟然強忍住腿骨上傳來的劇痛,拚命地站了起來,繼續朝江邊跑去。可她隻跑了兩步,受傷的腳便支撐不住了,再次摔了下去。這一次,她再也無法站起來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林絲蕾繼續走向江心。絲蕾,不要 慕瀟然大聲呼喊起來,聲音悽厲。 江中那個裙裾飄飄的身影,猛地抖了一抖,隨後停了下來。林絲蕾像是被什麽喚醒了似的,茫然地四處張望著,當她看到那滾滾的江水已經淹到自己的脖頸處時,一下就慌了神。 林絲蕾急忙轉身,朝著岸邊跑回來。可惜,她隻跑了很短的一段距離,身後突然湧來一波大浪,那大浪準確地裹住她,將她重新卷回了滔滔江水之中。 躺在江岸邊的慕瀟然,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最好的朋友,消失在江心之中。她永遠也忘不了,林絲蕾消失前望向她的眼神。 那眼神,是那樣的無助與不甘,是那樣的絕望與恐懼。 第二天,一位到江邊晨練的年輕老師發現了慕瀟然,將她背回了學校。慕瀟然醒來之後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那位背她回學校的年輕老師,他叫餘波。 三天之後,林絲蕾的屍體在下遊被人打撈起來。 慕瀟然的腿傷痊癒之後,死活不願再住回原來的寢室。最後餘波出麵,在學校附近幫她租了一間民房,慕瀟然才得以繼續自己的學業。 林絲蕾的死給慕瀟然的精神和心理上都留下了巨大的創傷,她緊緊地將自己封閉起來,終日生活在委靡頹廢的狀態之中。 餘波知道這一情況後,主動向校方提出申請,誌願當上了慕瀟然的心理輔導老師。在他長期悉心的照料下,慕瀟然逐漸走出了那段困擾她的噩夢。 一年之後,慕瀟然大學畢業了,並以優異的成績留校攻讀研究生。留校之後,她和一直照料著自己的餘波明確了戀愛關係。 這個時候,學校原來的女生宿舍已經改建成了研究生和單身教師宿舍。在餘波的鼓勵下,慕瀟然重新搬回了她和林絲蕾住過的那間寢室。 搬完家後,慕瀟然環顧著這間曾經讓她經歷過噩夢的寢室,心裏竟然沒有感到絲毫的恐懼。這一切,都得歸功於餘波。也許,這就是愛的力量吧,慕瀟然心裏想著,溫柔地看了一眼身旁的餘波。 這天,餘波和慕瀟然都沒有課,倆人在慕瀟然的寢室裏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他們正聊得起勁,樓下突然響起了一聲嘹亮的喊聲。慕瀟然,快遞! 慕瀟然下樓取回了快遞,她憑手感感覺到,快遞信封裏裝著一本書。誰會給自己寄書呢?慕瀟然看了看快遞單子,上麵沒有寄件人的地址和姓名。 她拿著快遞信封,滿腹疑惑地上了樓,朝寢室走去。推開寢室門,她發現餘波打開了桌上的筆記本電腦,正在瀏覽著網頁。看什麽呢? 慕瀟然一邊問著,一邊走到餘波身後,把目光投向電腦。 剎那間,慕瀟然的頭皮猛地炸開了。她看見餘波瀏覽的網頁,是一個叫摩洛斯的人發的一條送書微博,那條微博的最後一個評論寫著: 第三個得到《生死距離》的有數人 瀟然一夢。 瀟然一夢,正是慕瀟然以前玩微博時註冊的暱稱。 餘波回過頭來凝視著慕瀟然,他的嘴角,掛著一絲淺淺的微笑。 在餘波的注視下,慕瀟然用顫抖的手撕開了那個剛取回來的快遞信封。啪 ,一本黑色的書從信封裏滑了出來,落到了地上。慕瀟然望了一眼餘波,餘波依然淺淺地微笑著,對她點了點頭。 慕瀟然彎腰撿起地上的書,緩緩地翻開。當她看見扉頁上用毛筆寫的 生死距離 四個字後,連想都沒想,就 嘩、嘩、嘩 地直接翻到最後一頁。 這時,出乎慕瀟然意料的事情發生了。 在書的最後一頁上,慕瀟然並沒有看到自己想像中的時間提示,而是看到了一句完整的話 愛上不該愛的人! 餘波的臉上,依舊掛著淺淺的微笑。那微笑,就像是刻在他臉上一般,一直沒有絲毫變化。 慕瀟然緩緩抬起頭來,木然地與餘波對視著。這情形,讓慕瀟然的心裏產生了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愛,難道真的是比死亡更可怕的劫數嗎? 夜色四伏,屋裏傳出斷斷續續的敲擊鍵盤的聲音,牆上男孩的背影被檯燈拉得變了形,在男孩身邊有些縈繞的霧影,不是幽靈,那是男孩在抽菸。 這個時候,一陣急促的門鈴聲打破了夜的寧靜,他皺了皺眉頭,看了一眼時間,現在馬上零點了,會是誰來敲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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