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粗嗓門的人問:“他是誰?”


    細嗓門的人道:“他是李洛能的徒弟劉奇蘭。”


    粗嗓門的人問:“劉奇蘭也就五十多歲,為何這般老?”


    “他長得麵老,又喜歡把自己裝扮成老者,他也來觀看比武大會了。”


    店主將劉奇蘭引進尹福住房正對麵的一間房內。


    尹福又聽細嗓門的人說道:“鹹豐六年,五十四歲的李洛能開始收徒,他的第一個門徒就是太穀人車毅齋。李洛能在此時開始改進心意拳,他認為弓步變化不靈,雞步又顯得支絀,通過多次實踐,遂改弓步為形意半馬步。李洛能見車毅齋極有造詣,於是送車毅齋到祁縣戴二閭師父住處深造,戴二閭臨終前將《心意拳譜》贈給車毅齋。車毅齋和李洛能對拳譜中‘此拳以心意誠於中,肢體形於外’的論述做了認真研究,認為可用‘形’取代‘心’,而且心意拳在練法上有‘象形取意’之意,用‘形意’之名更為貼切些。因此,心意拳改為形意拳。”


    粗嗓門的人問:“這《心意拳譜》莫非就是當年姬際可在終南山嶽武穆廟得到的《嶽穆拳譜》?”


    細嗓門的人壓低了聲音:“哪裏有什麽《嶽穆拳譜》?這形意拳實是姬際可所創,他創編了《心意拳譜》,代代相傳,如今傳到車毅齋手中。你知道,郭雲深此次來太穀還有—層意思……”


    “什麽意思?”


    “有人說,他也想要這個拳譜……”


    “我聽說江南大盜、鑽天飛鼠喬摘星尾隨西逃的皇家行列,偷了光緒皇帝的傳國玉璽,也想換這個《心意拳譜》呢!”


    “他要這個幹什麽?上麵又沒寫著偷盜的學問。”


    “嗨,湊熱鬧唄!他可別‘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


    “那我考考你,是李洛能厲害,還是董海川厲害?是車毅齋厲害,還是尹福、程廷華厲害?”


    “各村有各村的高招,你有三十六計,我有七十二變,李洛能和董海川從來沒有比試過,董海川和楊露禪比武打了個平手,郭雲深到北京欲與董海川比武,後來董海川施展輕功,在郭雲深寓所表演了一下子,郭雲深雖未與董海川過手,但自愧不如,返回故鄉。尹福、程廷華是董海川高門弟子,武功肯定不賴,要不然人家皇上能拜尹福老先生為師嗎?可是尹福、程廷華沒有跟車毅齋比過武。不過,尹福的弟子‘螃蟹馬’馬貴來了太穀,我們可以激馬貴與車毅齋比武,看看誰高誰低,馬貴是董海川再傳弟子中的英豪!”


    尹福一聽,心內一喜,心想:我怎麽沒有想到馬貴也來了太穀呢,我想法找到馬貴,或許能打聽到喬摘星的下落。


    “你知道車毅齋的《心意拳譜》藏在什麽地方了嗎?”粗嗓子的人問。


    細嗓子的人回答:“不知道,聽說車毅齋家裏有暗穴,多少年來不知有多少俠客巨盜想得到這武林秘笈,但望塵莫及,有的人空落個殘疾。”


    這邊,尹福心想:馬貴來到此地,八卦門還有哪些弟兄來了呢?


    中午,住店的人都來到大廳吃飯,尹福揀了一個邊角坐了下來。他冷眼細看來的客人,有的風流倜儻,有的老態龍鍾,有的相貌堂堂,有的醜陋無比,共有五十多位,就是未見那個形意拳名家劉奇蘭露麵,而來客中沒有一個是尹福認識的人。


    尹福要了半斤老白幹、三兩花生米、半斤小籠包子,獨斟獨食,兩隻眼睛卻不時瞟著窗外和廳內的客人。


    這時,隻聽廳內一個年輕人嚷道:“這酒不行,給我換山西杏花村的汾酒!”說著將手中酒杯扔向空中,那杯酒滴酒未灑,穩穩地落在一個後生手中。


    尹福見那扔酒的年輕人個子不高,身子骨挺粗壯,臉上透出古銅顏色,紫黝黝的,乍蓬著鬍子,紮煞著兩個寬肩膀,穿著破藍馬褂,顯得挺憨厚。那個接酒的後生頎長身材,瘦削的麵孔露出一股冷峻的氣質,有一副紅海棠般的麵孔,穿著一件舊了的雞血紅的馬褂,下麵是藍布長衫。


    “喲,原來是車大師的高門弟子李復貞,久違了!”扔酒的年輕人淡淡地說,眼神不屑一顧。


    那個被稱做李復貞的後生說:“在俺山西地界,規矩點!”


    這時,擠上來一個壯士,湊在李復貞耳邊小聲說:“他就是郭雲深的弟子李魁元。”


    聲音雖小,但尹福聽得一清二楚。


    這時,店主拎著一壺酒擠了進來,對李魁元鞠躬道:“我給您換杏花村的酒來了。”說著,端來一隻酒杯,放在李魁元的桌上,舉壺倒酒。


    隻見李復貞輕輕吹一口氣,那酒壺口對著杯口,可是酒卻灑向一邊。店主倒了幾次,杯中未見一滴酒,酒灑在桌上。


    李魁元有點按捺不住了,刷的一掌,削掉了壺嘴,那壺嘴撞在牆上嵌了進去。


    “好功夫!”圍觀的人齊聲喝彩。


    李復貞見了,有些沉不住氣了,用袖子一拂,桌麵上的酒水揚起來,淌進杯中,一忽兒,隻見杯中已有一指高的酒水。


    “絕妙!”又有一些人為李復貞喝彩。李復貞聽了,麵露得意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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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遁風雲錄3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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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魁元見此情景,微微一笑,用手輕輕一按,酒杯陷進桌麵,慢慢凹下去,漸漸沒了杯口。


    眾人又是一片喝彩。


    李復貞見了,一伸右腳,酒杯彈了起來,他一掌將酒杯擊得粉碎,隨手接了碎片,輕輕一碾,粉末紛紛揚揚。


    李魁元叫道:“你要不服氣,咱們比試比試?”


    李復貞冷冷道:“比什麽?”


    圍攏的人群中有個人叫道:“快看喲,師父還沒動手,徒弟先打起來了!”


    李魁元、李復貞兩個人摩拳擦掌,正欲比個雌雄,隻見劉奇蘭分開眾人擠了過來。


    “兩位徒弟,都是形意門人,何必動氣?有首詩道,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師叔。”李魁元憨裏憨氣地叫道。


    “師叔,您也來了。”李復貞趕快拉過一把椅子讓劉奇蘭坐下。


    劉奇蘭拉著兩個人的手,也讓他們分別坐下。他語重心長地說:“兩位徒弟都長這般高了,真是光蔭似箭啊!我當年到太穀時,復貞還淌鼻涕呢,那年我到深州,還是魁元上樹給我摘深州大蜜桃呢!”他拉著李魁元的手說:“你想換杏花村的汾酒,你知道有關這個酒的故事嗎?”


    李魁元搖搖頭,有點茫然地望著劉奇蘭。


    劉奇蘭和藹地對李復貞說:“你是本地人,你說說看。”


    李復貞說:“晚唐詩人杜牧有詩雲:‘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慾斷魂。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當地民謠唱:‘汾州府,汾陽城,離城三十杏花村。杏花村裏出美酒,杏花村裏出賢人。’杏花村在呂梁地區汾陽縣城東北三十裏,這是名聞遐邇的酒鄉。還沒進村,遠遠便見紅杏探頭,綠枝掩映……”


    “噢,大冬天還紅杏探頭呀!”李魁元氣呼呼地說。


    “我說的是陽春三月,子夏山聳立村北,汾河水曲折村南,真是風光綺麗的好去處。《汾陽縣誌》說那裏自古‘直鬆萬株’、‘溪泉四出’。據傳,子夏山便是因孔子的學生子夏曾在山上設館教書而得名的。至今,子夏下棋的石盤和後人修建的子夏廟仍在山中。早在公元六世紀,杏花村的汾酒就是宮廷的珍品,享有極高的聲名。到了唐代,杏花村燒鍋酒坊達七十二家之多,出現‘長街恰付登瀛數,處處街頭揭翠簾’的盛況,以至於杜甫前來遊覽,李白前來醉古碑。明崇禎年間,闖王李自成自陝渡河,率師北進,路經杏花村,也曾駐飲汾酒,並倚馬立書‘盡善盡美’四字,因此杏花村一度更名為盡善村。杏花村有一座古色古香的井亭,亭內幽幽井水深不可測,亭壁有清初大詩人傅山手書‘得造花香’四個大字。這口古井有一個美麗的故事,說的是很久以前杏花村有個酒店,叫醉仙居,有一天,一個衣著襤褸的窮老道進店喝酒,一喝一大碗,喝罷分文不付,揚長而去。第二天老道又來喝酒,連喝兩大碗,仍不付錢。如此三天,終於醉倒。店主毫不嫌棄,殷勤招待。老道酒醒後,跌跌撞撞。店主雙手攙扶他出門。經過門前水井時,老道問:‘這就是你造酒的水井嗎?’店主剛剛回答一聲‘是’,不料那老道‘哇’的一聲,將腹中之酒吐了出來,不偏不斜,正吐在井裏。說也奇怪,從此,這口井裏的水就變成了芬芳鬱冽的美酒,井也成為神井,杏花村從此名聲大噪。現在杏花村裏的人,從這口井裏汲出的水,仍清澈透明,沒有邪味,用它煮飯不溢鍋,盛到容器裏不起鏽,甚至用來洗衣服也格外柔軟幹淨。《汾陽縣誌》有‘汾酒麴’讚揚這口井:‘神品真成九醞漿,居然遷地弗能良。申明亭畔新淘米,水重依稀亞蟹黃。’”


    這時,隻聽門外有人大喝:“快給我端杏花村汾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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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遁風雲錄3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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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循聲望去,但見一個瞎乞丐,臉色枯槁,腰背佝僂,穿著一身破舊的毛藍布對襟褂兒,腰裏紮一條變成灰色的白湯布;褲管兒卷到膝蓋上,露出爬滿手指頭粗的青筋的腿肚子,手裏拄著一根舊竹竿。大概是多走了路,渾身冒著汗。


    尹福一看,原來就是方才在吉安堂前叩門的那個瞎乞丐。


    店主見他來者不善,不敢怠慢,連忙把他迎到一張桌前。


    瞎乞丐慢悠悠坐下,店主到後麵端了一壺杏花村汾酒出來,給瞎乞丐倒了一杯。瞎乞丐問:“這是什麽酒?”


    “杏花村的汾酒,貨真價實。”店主小心地回答。


    “你叫我喝這個馬尿!”瞎乞丐用手一指酒杯,杯中呼呼冒出泡沫,泛成馬尿似的橙黃顏色。


    店主湊過來聞了聞,覺得有一股腥臊氣,臉上登時變色。連忙又端來一個幹淨杯子,又倒上一杯酒。


    “來,老先生,您嚐嚐這杯,上等的好酒啊!”店主顫巍巍地說。


    “還是馬尿!”瞎乞丐不動聲色地說。


    尹福已看出瞎乞丐有博大內功,他悄悄運氣,每當說話時,口中便有強大的氣流貫出,原來是瞎乞丐在搗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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