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雙膝甫一觸地,便如小雞啄米般磕頭不止,額頭與石板路猛烈相撞,發出低沉而急促的“咚咚”聲。


    每一下磕頭,都似飽含著無盡的焦急與哀求。


    她聲嘶力竭地呼喊著:“求求瑾王妃大發慈悲,救救我家公主吧!奴婢給您磕頭了!”


    那聲音因過度哭喊而變得沙啞粗糲,在夜空中飄蕩,滿是淒惶之意。


    沈悠悠佯裝受驚,蛾眉微微蹙起,美目睜得溜圓,蓮足輕點地麵,迅速往斜後裏退了一步,側身躲在大哥沈子衿那寬厚的身影與無我住持的慈悲之軀後麵。


    待稍作平複,才探出半個身子,朱唇輕啟,語氣裏滿是疑惑:“你不是福康公主身邊的丫鬟嗎?如今不在公主身旁伺候,來這兒做什麽?”


    翠柳聽聞,抬起滿是淚痕的臉,抽抽搭搭地回道:“回瑾王妃,我家公主用完晚膳,就說身子不適,臉色煞白。


    連話都沒力氣多說,早早便回房歇下了。


    可誰能想到,剛才奴婢進去服侍時,剛一碰到公主,就感覺一股熱浪襲來!


    這才發現公主高熱不退,整個人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嘴裏還不停夢魘,胡言亂語,模樣實在嚇人!


    這寺廟裏又沒有尋常大夫。


    奴婢隻是個丫頭,沒了主意,生怕公主有個好歹,思來想去,隻能鬥膽來求瑾王妃救命!


    求王妃去瞧瞧公主吧!”


    說著,又連連叩首,額頭淤青紅腫愈發顯著,每一次磕頭都帶著孤注一擲的決然。


    “阿彌陀佛!”無我住持雙手合十,宣了一聲佛號,聲若洪鍾,截斷了翠柳的哭訴。


    “咱們普寧寺有醫僧。戒色!去尋你師兄戒塵,速來此處。”


    言語間鎮定自若,似想以寺中僧醫化解此困局。


    未等那小沙彌戒色領命而去,翠柳心急如焚,猛地抬頭,全然不顧禮數,急切地打斷住持的話。


    “大師!我家公主已然睡下,衣衫不整!


    這次公主病得蹊蹺,飽受病痛折磨,哪還有心思整理著裝!


    若是大師叫外男去為公主診治,恐有損公主清譽!


    公主金枝玉葉,身份尊貴,若是傳出去,有損青龍國顏麵!


    求瑾王妃看在兩國邦交的份上,隨奴婢前去看看吧!


    您向來心善,定不會見死不救!”


    一邊說著,一邊膝行幾步,伸手欲拽沈悠悠的裙擺,眼中滿是懇切與焦急。


    “可是現在天色已晚……我家王爺也不見蹤影……沒人陪我同去……”


    沈悠悠蛾眉緊蹙,麵露為難之色,目光遊移不定,像是在權衡利弊,又似被夜色所阻,滿心躊躇。


    “那便麻煩小將軍和大師一塊陪同王妃前去吧!”


    翠柳麵上的焦急幾乎要滿溢出來,雙手合十,不停作揖,“我們公主的情況真的等不了了!每耽擱一刻,奴婢都怕公主撐不住,求王妃快些吧!”


    沈悠悠抬眸,目光在左右的大哥和無我住持麵龐上一一掃過,眼中帶著問詢與求助。


    沈子衿微微點頭,輕拍妹子的肩膀,給予無聲的支持。


    無我住持亦是雙手合十,念道:“阿彌陀佛,罷了,常言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老衲便陪瑾王妃走這一遭吧!


    戒色,你去喊你師兄戒塵來。


    到時候瑾王妃需要什麽藥材,直接在咱們普寧寺拿就可以!”


    無我住持之言,如定海神針,一錘定音,打消眾人疑慮。


    翠柳聞言,如蒙大赦,忙不迭起身,身子還止不住地顫抖,卻強撐著在前引路。


    眾人不再耽擱,腳步匆匆,衣袂飄飄,浩浩蕩蕩隨翠柳沿著月色籠罩的小徑,疾步走向福康公主院中。


    一路上,唯有急促的腳步聲和翠柳時斷時續的抽噎聲,打破夜的寂靜,仿若奔赴一場未知的驚險“戰局”。


    朦朧月色灑在普寧寺的石板小徑上,沈悠悠一行人神色匆匆,腳步雜亂,裹挾著一路夜風冷冽。


    剛行至福康公主那略顯幽深的院子,還未到雕花朱漆門前,一聲聲不堪入耳、極盡曖昧的聲音,便如利箭般穿透靜謐夜色,肆意鑽進眾人耳中。


    那嬌喘聲婉轉魅惑,透著一股子令人麵紅耳赤的放蕩勁兒,仿若要將這佛門淨地的清冷月色都灼燒起來。


    緊接著,又聽男子仿若壓抑又失控的低吼一聲,“啊!你個磨人精!…太…了…”


    聲音粗糲,滿是欲望的宣泄。


    隨後便是女子更急促、更綿軟無力的哀求,“啊……要死了…”這般穢語交織,在這原本靜謐祥和、暮鼓晨鍾餘韻繚繞的寺院之中,顯得格格不入,猶如毒瘤,玷汙著每一寸空氣。


    沈悠悠本是溫婉模樣,此刻卻瞬間柳眉倒豎,美目圓睜。


    她怒目瞪向跪在一旁的翠柳,眼神似要吃人一般,噴火怒斥道:“這便是你說的你家公主高熱不退?


    本王妃看她是樂不思蜀!”


    言罷,蓮足一轉,決然轉身欲走,不願再涉足這醃臢之地分毫。


    身後的沈子衿,身為武將,平日裏雖豪爽不羈,可此時也被這等葷話臊得滿臉通紅,脖頸都泛起可疑的紅暈,仿若熟透的蝦子;


    無我住持更是雙手合十,連連默念三遍“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神情滿是痛心與惋惜,隻覺這等行徑出現在佛門重地,簡直是造孽,有辱佛門清淨,褻瀆神明庇佑。


    翠柳見狀,心急如焚,一個箭步衝上前去,張開雙臂,攔在沈悠悠麵前。


    她的身子因焦急而微微顫抖,聲音帶著幾分慌亂與強辯:“王妃!許是我家公主燒糊塗了,胡言亂語,意識不清呐…


    房中並沒有任何男人!


    還請王妃為我家公主診治一番!


    公主如今危在旦夕!”


    您可不能見死不救啊!”


    “哼!讓開!如此汙言穢語,放浪形骸!本王妃怕汙了耳朵!”沈悠悠怒喝道。


    春桃作為沈悠悠的貼身丫鬟,見自家小姐受此等委屈,哪還按捺得住,杏眼圓睜,直接伸手用力推開翠柳,免得她繼續擋著自家小姐的去路。


    翠柳本就身形單薄,被這一推,毫無防備,腳下一個踉蹌,直接向後倒去。


    她雙手本能地想要撐住地麵穩住身形,卻被地上細小的碎石劃破手心,瞬間皮破血流,疼得她眉頭緊皺。


    然而,翠柳的嘴角卻咧出一抹苦笑,似是找到了反擊的底氣。


    她衝著沈悠悠叫嚷道:“瑾王妃是不想去還是不敢去?!怕看見房內的男人眼熟嗎?”


    沈悠悠聞言,怒喝一聲:“閉嘴!”


    聲若雷霆,可那房內福康公主的嬌媚喘息聲卻仍不絕於耳。


    “瑾哥哥!…再來嘛…求求你了瑾哥哥…”


    似是故意挑釁,聲聲都戳在沈悠悠的心尖上,讓她怒火攻心。


    翠柳眼見瑾王妃的臉色有一瞬間變得蒼白如紙,那是被氣極所致,而後又因憤怒漲得赤紅,如同燃燒的炭火,心下得意更甚!


    愈發篤定自家公主已然得逞,把這瑾王妃拿捏得死死的。


    “本王妃看你家公主好得很!


    她這病,本王妃治不了!


    不用本王妃去看病了!


    裏麵的男人就能給她‘治病’了!”


    沈悠悠咬著牙,字字從牙縫中擠出,恨不能立刻離開這難堪之地。


    翠柳哪肯罷休,再次膝行幾步,爬行跪在沈悠悠麵前,雙手死死抱住沈悠悠的腿,阻攔不讓她走,眼中閃爍著報複的快意。


    在她眼裏,沈悠悠此刻的脆弱,便是最好的報複成果,心中暗自嘲諷,嗬嗬!


    任你是高高在上的瑾王妃,還不是一樣輸給了我家公主!


    沈悠悠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她俯視著翠柳,冷冷道:“你如此胡攪蠻纏,莫不是以為本王妃真的拿你沒辦法?


    本王妃念你是個丫鬟,才對你一忍再忍,你若是再這般不知死活,休怪本王妃無情。”


    翠柳卻仿若未聞,隻是緊緊抱著沈悠悠的腿,大聲喊道:“王妃若是就這麽走了,傳出去,世人會如何看待王妃的仁慈之心?


    又會如何看待兩國的邦交情誼?”


    沈子衿見狀,上前一步,想要拉開翠柳,卻又怕傷了她,隻得沉聲道:“你這丫鬟,莫要逼人太甚,我妹妹已經仁至義盡。”


    無我住持也雙手合十,念道:“阿彌陀佛,女施主,莫要讓嗔怒蒙蔽了心智,放下執念,莫再造業障。”


    翠柳冷笑一聲:“大師,您是出家人,自然不懂我們這些凡人為了自家主子的苦心。


    瑾王妃,您隻要去看一眼,若是公主真的無大礙,我翠柳任憑您處置。”


    沈悠悠微微眯眼,心中思索著這其中的利害關係,隻道:關鍵人物怎麽還不出現救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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