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倆相伴著回到廂房,屋內布置素雅,牆上掛著幾幅淡墨山水,窗邊擺著幾盆應季花卉,幽香隱隱。


    沈悠悠喚來春桃,讓重新上了茶,熱氣騰騰的茶香嫋嫋升騰,氤氳在空氣裏,似是也能驅散幾分心頭的陰霾。


    她端起茶盞,輕抿一口潤了潤喉,垂眸沉思片刻,心裏仔細斟酌著措辭,思量著哪些能說,哪些得瞞。


    許久之後,才緩緩開口,聲音柔和又透著幾分認真:“大哥,那無我住持說了,我這前半生呐,是注定要曆經坎坷波折的。


    可隻要熬過了,後半生那便是一路順遂,再無風雨阻攔了。


    他還說隻要我秉持善心,多行善舉,往後積攢下足夠的德行,福報自然就會降臨的。”


    至於無我住持那些驚世駭俗之言,諸如她是異世之魂、身負鳳星命格,日後還會遭遇一場生死大劫的事兒,她是一個字都不敢提,隻字略過,全當從未聽聞。


    沈子衿坐在對麵,原本還皺著的眉頭瞬間舒展開來,臉上滿是欣慰與開懷,一拍大腿,連聲道:“好!好!好!”


    那爽朗的聲音在廂房裏回蕩,“這老住持啊,平日裏神神叨叨,總說些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這回可算是靠譜了一回!”


    言罷,端起茶盞,仰頭將茶水一飲而盡,似是心中一塊巨石已然落地。


    沈悠悠凝視著沈子衿,瞧著他眉眼間那緊繃的神色全然舒展開來,嘴角噙著如釋重負的淺笑,一顆懸著的心妥妥落了地,心窩裏恰似被春日暖陽輕柔包裹,湧動著的盡是感動的熱流。


    她輕咬下唇,貝齒在粉嫩唇瓣上留下淺淺印記,旋即攥緊了衣角,挺直了腰板,雙眸中閃爍著倔強與果敢交織的光芒,脆生生說道:“大哥,我也始終堅信,我命由我不由天!


    老天爺若鐵了心給我安排條布滿荊棘、坎坷崎嶇的路,想拿所謂天命拘著我、壓著我,那我可絕不認賬,便是要拚盡全力,捅破了這天,闖出屬於自己的順遂坦途來!


    你呐,就把心妥妥放回肚子裏,莫要再為我憂心了。”


    沈悠悠言辭懇切,字字擲地有聲,仿若那誓言能衝破屋梁,直抵雲霄。


    沈子衿聽著妹子這般鏗鏘有力的話語,緊繃的肩頭徹底鬆弛,端起茶盞,輕吹浮茶,緩緩送入口中,唇齒間咂摸著茶香,不再言語,隻靜靜候著那瑾王殿下即將上演的“好戲”。


    屋內靜謐,唯餘茶盞輕磕桌麵的細微聲響,窗外月光灑下,樹影在地上搖曳,似也在悄然等待著什麽。


    片刻後,沈子衿似是想起了什麽,擱下茶盞,傾身向前,目光中透著關切與些許擔憂。


    “欸,妹子!此刻也不知妹夫在幹嘛呢?那福康公主,驕縱蠻橫是出了名的,一肚子刁鑽古怪的主意,若是她使出些卑鄙手段去……”


    話說到一半,他戛然而止,瞥見沈悠悠還未隆起的腹部,生怕自己這一番揣測引得妹子心生鬱結,壞了心緒,影響身子,畢竟她現今還懷著身孕,正是需要安心養胎的時候。


    沈悠悠卻仿若渾不在意,嘴角上揚,綻出一抹淡然淺笑,那笑容恰似春日微風拂過湖麵,漾起的漣漪裏滿是信任與篤定。


    “沒關係的,大哥!我信懷瑾的為人,他不是那等輕易會被人拿捏、被旁門左道左右的人。”


    她抬手,輕輕撫著腹部,神色溫柔似水,似在透過這輕輕觸碰,與腹中孩兒、與遠方的夫君傳遞著無聲的默契。


    沈悠悠抬眸,望向沈子衿,眼波流轉間透著幾分促狹與認真,趁機開啟了一番“說教”:“大哥,等日後您成家了便知曉了,真心喜愛一個人,心裏裝著她,就得給予她同等分量的尊重與信任呐。


    這就如同建房,尊重是那堅實地基,信任是穩固梁柱,缺了哪樣,婚姻這屋子都得搖搖欲墜。


    女人呐,最是怕在感情裏尋不見安全感,仿若置身迷霧,心總是懸著,不得安寧。”


    沈子衿被妹子說得一怔,隨即哈哈一笑,連連點頭,“好好好!妹子說得在理,待大哥尋著大嫂,定是會捧在手心裏,好好待她的。不過……”


    他撓撓頭,眼裏閃過一絲不甘,仍是不死心地追問,“咱們當真不派人偷偷去瞅瞅妹夫那邊?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那福康公主真耍起潑來,妹夫應付不來,這可怎麽辦?


    再如果,她要是對妹夫用強的,那可如何是好?”


    話語間滿是對妹妹的疼惜與對未知狀況的憂慮,眉毛都快擰成了麻花。


    沈悠悠嘴角微微上揚,綻出一抹淡然的笑意,眼眸中透著幾分豁達與俏皮,輕啟朱唇道:“大哥,你妹夫是個堂堂正正的男子,身強體健、七尺之軀,你還怕他在外麵吃虧呀?”


    沈子衿,這位純情到骨子裏的男子,眉頭輕皺,神色間滿是擔憂,急切地擺了擺手,連聲道:“悠悠,話可不能這麽說的。


    雖說妹夫是男子不假,可夫妻之間本就講究個相互負責!


    他既娶了你,自是就得對你一心一意,怎能隨隨便便就……


    就和其他女子有什麽不清不楚的瓜葛呢?


    更何況你如今還懷有身孕,這婦人有孕之時最忌心緒波動。


    若是整日裏多思多慮,對腹中胎兒的發育極為不利,母體也會跟著遭罪,落下病根可怎麽好!”


    沈悠悠瞧著大哥那副緊張模樣,臉上笑意更濃,猶如春日暖陽下盛開的繁花,溫婉又和煦。


    她輕聲寬慰道:“無礙的,大哥。你且放寬心,這感情一事呀,強求不得。


    若是他真心悅於我,滿心滿眼隻有我一人,那不管外界有多少誘惑,他自會堅守本心!


    旁人便是使出渾身解數,也決然搶不走的。


    可若他輕易就能被別人勾了魂去,那便證明這段緣分本就淺薄。


    不該是我的,我又何必執著煩惱呢。”


    沈子衿張了張嘴,似還有千言萬語想要叮囑。


    可瞧著妹妹那篤定自信的神情,終是把話咽了回去,隻餘下一抹欲言又止的糾結神色掛在臉上。


    “可……”那未盡之言,在舌尖打轉,終是沒了聲響。


    沈悠悠見狀,上前一步,親昵地挽住沈子衿的胳膊,笑語盈盈道:“好了,大哥,別再說了。


    咱們此刻當務之急,是去找無我主持呢!


    我可都安排好了,一會兒啊,好戲就該上場了,你且瞧著便是。”


    說罷,便拉著沈子衿,腳步輕快地朝著無我住持所在之處而去。


    而與此同時,瑾王殿下一襲華服,身姿挺拔如鬆,步伐不緊不慢,沉穩中透著幾分與生俱來的矜貴,一路穿過蜿蜒小徑、禪房,大殿,來到了福康公主的院子前。


    可待到近前,卻見這福康公主的院子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怪異。


    平日裏值守森嚴,丫鬟仆役往來穿梭的熱鬧景象全然不見,竟連一個侍衛、一個丫鬟的身影都尋覓不著,好似被人刻意清了場一般,寂靜得有些滲人。


    若不是那房中還隱隱透出微弱如豆的燭光,搖曳閃爍,瑾王殿下都要疑心福康公主壓根不在這房中了。


    他站定在朱漆雕花門前,略作停頓,抬起手,手指屈起,輕叩門扉,發出“篤篤篤……”有節奏的聲響。


    誰料,那房門仿若被一隻無形之手推動,“吱嘎”一聲,竟自己緩緩打開了,打破了這靜謐夜裏獨有的沉悶。


    原來,福康公主本就未曾落鎖,似是早料到他會前來,刻意留了這門扉虛掩。


    “可是瑾王殿下來了?既然來了,那便自己進來吧!門沒關……”


    一道嬌媚軟糯、透著絲絲縷縷撩撥之意的聲音,悠悠從房中傳出,裹挾在那靜謐夜色裏,直往人耳中鑽。


    這是?......


    瑾王殿下心中疑惑,卻也依言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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