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迪亞說:“我是正站在那兒……”


    艾爾弗雷德說:“你怎麽敢這麽說……”


    哈裏打斷了他。


    “讓他說下去,艾爾弗雷德,下麵該輪到我們了。既然我們當時一起在餐廳裏,你怎麽能說親愛的艾爾弗雷德殺了他深愛的父親呢?”


    波洛朝他微笑著。


    “這,”他說,“很簡單。一個可以證明自己不在現場的證據,即使它是由別人很不情願地提供的,它仍然是有效的。你和你兄弟關係很不好,這是眾所周知的,你在公共場合嘲笑他,他對你也沒有一句好話!可是,假設這些都是一個非常聰明的秘密計劃的一部分,假設艾爾弗雷德·李已經厭倦了這種生活,天天都要討好這個苛刻的監工;假設他和你在這以前已經會過麵,你們把計劃布置好了,你回到家來,艾爾弗雷德裝作反對你的到來,他表現出對你的嫉妒和不喜歡;你則表現出對他的輕視。而接著就到了謀殺的那天晚上,你們把一切都非常聰明地計劃好了,你們中的一個留在餐廳裏,自言自語,而且也許還大聲爭吵著就像有兩個人在那兒似的。另一個人則上樓去作案……”


    艾爾弗雷德騰地一下站起身來。


    “你這個惡棍!”他說,他的聲音是含混不清的。


    薩格登盯著波洛,他說:


    “你真的是說……”


    波洛的聲音突然洪亮起來,帶著一種威信:


    “我向你們說明了所有的可能性!這些是可能會發生的事情!我們隻能越過表麵現象來看內在的真實,才能判斷它們中的哪一種可能實際上的確發生了……”


    他停了下來,然後慢條斯理地說:


    “我們必須要回到——像我以前說過的——回到西米恩·李本人的性格特徵上來……”


    6


    在波洛隨後片刻的停頓中,很奇怪,所有的憤怒和怨恨都平息下來。赫爾克裏·波洛用他人格的魅力控製了他的聽眾們,當他慢慢地開始說話的時候,他們看著他,被他鎮住了。


    “要明白,一切問題都在這兒,這個死者正是神秘事件的焦點和中心!我們必須深入探究西米恩·李的心靈和思想,看看我們能找到些什麽。對於一個並非自生自滅的人來說,他身上的東西,都傳給了他的後代們……


    “西米恩·李留給他兒子和女兒的是什麽?首先,是驕傲——這種驕傲被他對孩子們的失望所挫傷。接下來,是耐心的品質。我們了解到為了報復一個坑過他的人,西米恩·李曾耐心地等了好些年。我們看到,繼承他這一點的,正是從外表看最不像他的一個兒子——戴維·李也會把一切銘刻在心,多年來他一直心懷對父親的怨恨。在長相上,哈裏·李是惟一非常像他的兒子,當我們仔細觀察西米恩·李年輕時候的畫像時,這種相像是非常顯著的:他們有著一樣的高挺的鷹鉤鼻,長而輪廓分明的下巴,頭向後仰的姿勢。我想,哈裏也繼承了許多他父親的舉止上的特殊習慣——比如說,那個向後仰頭大笑的習慣,還有另一個用手指撫摸下巴的習慣。


    “憑著腦子裏裝著的所有這些問題,而且確信這件謀殺是一個和死者關係很密切的人幹的,我用心理學的觀點研究了這個家庭。那就是說,我試圖決定他們中的哪一個是心理學意義上可能的罪犯。而據我的判斷,隻有兩個人在這方麵是符合要求的,他們是艾爾弗雷德·李和希爾達·李——戴維的妻子。


    “戴維他本人我不認為會是一個可能的兇手,我不認為一個像他那麽脆弱敏感的人能麵對喉嚨被割斷時那血腥的場麵。喬治·李和他的妻子我同樣排除在外,不管他們有著怎樣的渴望,我認為他們不具備冒險的氣質,他們本質上都是很謹慎的人。艾爾弗雷德·李夫人我能肯定是不勝任任何暴力行動的,她對任何事都總持一種嘲諷的態度。對哈裏·李我則有所猶豫,他當然有著粗魯殘忍的一麵,可我幾乎可以肯定,和他的虛張聲勢和口出狂言相反,哈裏·李本質上是個弱者,我現在知道了,這一點也是他父親的看法,他說,哈裏並不比其他人更有價值。這就剩下了兩個我剛才提到過的人:艾爾弗雷德·李是一個可以無私地做出很大奉獻的人,他多年來一直按照另一個人的意願生活著,無條件地服從他,任憑他支配,在這種情況之下總是可能會有一些東西會突然垮掉的。此外,他也許很可能心懷一種對他父親的怨恨,而這種怨恨會在從未以任何方式表現出來的過程中,逐漸地積聚了力量,最安靜最順從的人常常會有最突然最意外的暴力行為,原因是當他們的自製力一旦垮了,就會導致他們生活信念的全部崩潰。


    “另一個我認為能勝任這次犯罪的人是希爾達·李,她是那種說到做到的人,必要時,她能用自己的手來行使法律的權利——雖然她的動機從來都是無私的,這種人不僅自己做出裁決而且還會去執行,很多舊約裏的人物就是這種類型,比如說,雅億和猶滴(雅億:《聖經》中殺死來帳篷避難的反對以色列人的迦南將領西西拉的希伯來婦人。猶滴:古猶太寡婦,相傳殺了亞述大將荷羅孚尼而救了耶路撒冷全城。——譯註。)。


    “而到目前為止,我調查了案子本身的情況,呈現出來的第一個疑點——它是能給人當頭一棒的東西——就是案子發生時那非同尋常的環境!回憶一下西米恩·李躺倒在地的那個房間——如果你們還記得的話,那兒有一張沉重的桌子和一把沉重的椅子都翻倒了,還有一盞燈、陶器、玻璃杯等等。而那椅子和桌子尤其令人驚訝,它們都是堅固的桃花心木的,很難明白在那個虛弱的老人和他的對手間怎麽可能有任何形式的搏鬥,結果還能把這麽堅固沉重的家具碰翻和撞倒,整件事好像不真實。然而,當然不會有任何心智健全的人會製造出這麽一種效果,如果它不是真的發生了的話——除非可能是這樣:西米恩·李被一個強壯的男人殺了,而這個主意是想暗示攻擊者是個女人或是某個瘦弱的男人。


    “可這樣一種想法是完全沒有說服力的。因為家具發出的聲響會發出警報,而那個殺人兇手會因此幾乎來不及離開。盡可能無聲無息地割開西米恩·李的喉嚨對任何人來說肯定都是有利的。


    “另一非同尋常之處是從門外轉動的那把鑰匙,這麽做好像是沒道理的,這不可能被暗示為自殺,因為在這次死亡中沒有任何東西能與自殺的情況相吻合。它也不是為了暗示從窗戶逃跑——因為這些窗戶都安置好了,從那兒逃跑是根本不可能的!還有,這又一次涉及到了時間問題,時間對殺人兇手來說一定是非常寶貴的。


    “還有一件讓人無法理解的事情———從西米恩·李的橡皮防水袋上剪下來的一塊小橡皮和一個小木頭楔子,是薩格登警監拿給我看的,這些東西是第一個進入房間的人從地板上撿起來的——這些東西沒有任何意義!它們什麽都不是!可是它們居然就在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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