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斯一臉驚愕。


    “我知道——我知道,”巴陀說,“特別負責的史春吉先生的。一般都相信運動員四肢發達頭腦簡單(這話可一點也不真實),不過我無法相信奈維爾·史春吉是個大笨瓜。那個女僕的旃那葉呢?”


    “一向擺在三樓僕人專用浴室的架子上。她經常中午把它放在水裏溶化,一直擺在那裏,直到晚上上床前才喝。”


    “這麽說,任何人都可能動手腳?也就是說,這屋子裏任何一個人。”


    利奇深信不疑地說:


    “是自家人幹的沒錯!”


    “嗯,我想是這樣沒錯。這不是封閉性的罪案,不是。任何有鑰匙的人都可以打開前門進來。奈維爾·史春吉那天晚上有鑰匙——不過要照打一支是件簡單的事,或者個中老手隻要一根鐵絲就成了。但是我不認為有任何外人知道叫人鈴,還有巴蕾特晚上吃止瀉藥的事!這是自家人才知道的!來吧,詹姆士,我們上樓去看看這間浴室和其他所有的房間。”


    他們從頂樓開始看起。首先是一間雜物貯藏室,裏麵堆滿了老舊破損的家具和各種雜七雜八的東西。


    “我沒有檢查這一間,長官,”瓊斯說,“我不知道——”


    “你能找到什麽?不找也罷,隻是徒然浪費時間。從地板上的積塵看來,至少有半年沒有人來過這裏。”


    僕人的房間都在這一樓,還有兩間沒人用的房間和一間浴室。巴陀每個房間大致走走看看,注意到那凸眼女僕愛麗絲是關著窗子睡覺的;愛瑪,瘦瘦的那個,親戚很多,抽屜裏都擠滿了他們的照片,而哈士托擁有一兩件名貴的瓷器,雖然已經破損了。


    廚子的房間有條不紊,廚房女傭的房間則亂七八糟。巴陀繼續前進,走進最靠近樓梯口的浴室。威廉士指著洗臉槽上的長架子,上麵擺著牙刷、鏡子、梳子,各種軟膏和發水等瓶瓶罐罐的東西。一包旃那葉封口開著擺在尾端。


    “紙包上或杯子上都沒有指紋?”


    “隻有那個女傭的。我從她房裏採到她的指紋。”


    “他不必動到杯子,”利奇說,“他隻要把東西滴進去就成了。”


    巴陀走下樓梯,利奇隨身在後。這層樓梯半途牆上開著一扇有點不三不四的窗子。一根頂端裝有鐵鉤的木棍在角落裏豎立著。


    “那是用來拉下窗子的,”利奇解釋說,“不過那裏有個防盜鈕,窗子隻能拉下來到那裏為止。空隙太窄,不可能從那裏進來。”


    “我並不是在想有人從那裏進來。”巴陀說,一副深思的樣子。


    他走進二樓的第一間臥房,奧德莉·史春吉睡的房間,房內整潔、清新,梳妝檯上擺著象牙梳子——沒有散置的衣物。巴陀開衣櫥看,兩套便衣裙,幾件睡衣,一兩件夏季洋裝。睡衣是便宜貨,訂做的衣服剪裁得宜,價格昂貴,不過不是新的。


    巴陀點點頭。他站在寫字桌前一兩分鍾,漫不經心地隨意動動吸墨紙左側的鋼筆盤。


    威廉士說:“吸墨紙上或是廢紙簍裏沒有什麽有趣的東西。”


    “你的活沒錯,”巴陀說,“這裏沒什麽好看頭的。”


    他們繼續到其他的房間去。


    湯瑪士·羅伊迪的房間雜亂無章,衣物散置。桌上都是菸絲和菸灰,床沿擺著一本半開著的吉卜齡的小說。


    “習慣讓土著僕人替他清理,”巴陀說,“喜歡看些舊小說。保守型的人物。”


    瑪麗·歐丁的房間小而舒適。巴陀看著架子上的一些旅遊書籍,和老式的銀梳。這房間的擺設和色調比其他的房間都來得現代。


    “她並不怎麽保守,”巴陀說,“沒有任何照片。不是個生活在過去的人。”


    有三四個房間空著,都打掃得幹幹淨淨,隨時準備讓人住進去,還有幾間浴室。再過來是崔西蓮夫人的大雙人房。雙人房過去幾步路,是史春吉夫婦占用的兩個臥房帶間浴室。


    巴陀沒有在奈維爾的房裏浪費多少時間。他從敞開的窗口望出去,底下是一壁山崖直落至海。這是扇西向開著的窗子,可以望見突出在海麵上的對岸斷崖頭。


    “下午陽光可以照射進來,”他喃喃說道,“不過上午就有點陰鬱了。低潮時還會有刺鼻的海草味道。而對岸的斷崖看來險峻冷酷,難怪會引人到那裏自殺!”


    他走向較大的一房臥房,通道門的鎖已經打開了。


    這裏一切亂七八糟。衣物成堆地到處放著——薄薄的內衣褲、襪子、背心,試過了就隨地一丟——一件花格子洋裝攤置在一張椅背上。巴陀打開衣櫥看,裏麵滿滿都是毛皮衣、晚禮服、家居衣服、運動衣褲、網球裝、海灘裝等。


    巴陀幾近於虔誠地關上櫥門。


    “品味奢侈豪華,”他說,“她一定花了她先生不少錢。”


    利奇陰鬱地說:


    “也許正因為——”


    他沒繼續說下去。


    “正因為如此所以他需要十萬——或者該說是五萬英鎊?或許吧。我想,我們最好去找他談談,看他怎麽說。”


    他們下樓到書房。威廉士被派去告訴僕人可以開始繼續日常工作。家人可以隨意回到各人房間裏去。他同時告訴他們利奇督察要跟他們逐一個別談話,先從奈維爾·史春吉先生開始。


    威廉士一離開書房,巴陀和利奇就坐在一張龐大的維多利亞式書桌後麵。


    一個年輕的警員備好紙筆,坐在書房一角落裏。


    巴陀說:


    “你先開始跟他們談,詹姆士,好好表現一下。”利奇點點頭,巴陀手摸著下巴,皺起眉頭。


    “真希望我知道為什麽赫邱裏·白羅老是出現在我腦海裏。”


    “你是說那個老頭子——比利時人——那滑稽的矮小子?”


    “滑稽個屁,”巴陀督察長說,“他的危險性不下於非洲的黑毒蛇和母花豹——他一開始耍起江湖郎中來就是這樣!我真希望他在這裏——這種事正是他的看家本領。”


    “怎麽說?”


    “心理學,”巴陀說,“真正的心理學——不是那些生吞活剝一竅不通的貨色。”他憤憤地想起安夫瑞小姐和他的女兒西維亞。“不是——是貨真價實——登堂入室,了解人的心理。讓兇手不斷地談話……這是他的一招。說每個人遲早都會說出實話來——因為到頭來還是說實話比說謊來得容易。這樣他們會說溜了嘴,說出一些他們自以為沒什麽要緊的話來——這時候你就捉住他們的狐狸尾巴了。”


    “所以你想放任奈維爾·史春吉,讓他自取滅亡?”


    巴陀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然後他有點困惑苦惱地又說:


    “不過真正令我感到煩惱的是——到底是什麽讓我想起了赫邱裏·白羅?樓上——是樓上的東西。我到底在樓上看到什麽讓我想起那個矮小子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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