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他倆那天晚上使用霞關關卡的行駛路線,可以排除居住在豐島區、板橋區和足立區的三個山口和子。剩下的是三個居住在涉穀區廣尾二路、目黑區自由丘二路和大田區田園調布四路的山口和子。這三個居住地,很可能都是高級住宅區。


    井川君按照順序逐個撥通了這三個電話。廣尾二路的住宅電話裏傳出的是男人聲音,他一聲不吭地掛斷了。自由丘二路的住宅電話裏傳來的是老婦人聲音,而田園調布四路的住宅電話裏說話的是小孩子聲音,他先後都默默無言地掛斷了。


    廣尾二路住宅電話裏的那個男人聲音,也許是高柳秀夫?他已經記不清高柳君說話的聲音了,何況電話裏的聲音與本人的實際聲音是有區別的。現在是上午九點,高柳君昨晚一定是住在和子小姐的家中還沒有離開,或許是正準備出發去公司。


    如果是和子小姐的聲音,他能準確無誤地辨別。七年前,他倆經常是電話來電話去的,聽慣了她的聲音。昨晚上她說的“請售給我九張通行券”那句話,與七年前的聲音一模一樣,還是那樣嬌柔,悅耳。惟一不同的是,聲音裏夾雜著一種闊太太的口吻。


    自由丘二路的住宅電話裏,是大大咧咧的嗓門,聽上去是一個五十開外的婦人聲音。聽和子小姐說,她媽媽早就離開了人間,這一家也不太可能。田園調布四路的住宅電話裏是一個小孩的聲音,和子小姐不可能有那麽大的孩子。退一步說,即便她與高柳君有孩子,充其量也隻不過三四歲。


    十點一到,井川君離開了咖啡館。他打算先尋找離白金最近的廣尾二路上那個門牌號,暗中打量一下那幢住宅的外表就回家。


    廣尾二路離天現寺收費所很近。廣尾二路兩側的房屋仍然與以前一樣,沒有多大的變化。緩緩的斜坡道路兩邊是一長溜的圍牆,圍牆裏綠樹成蔭,枝葉茂盛,高級住宅鱗次櫛比,一長排住宅樓的盡頭便是聖心女子大學。


    既然是和子小姐一人居住的樓房,應該是小巧玲瓏的住宅,或者是帶有電梯的小高層住宅。井川君找到那個門牌號,既不是住宅樓,更沒有小巷。雖然那門上掛著的是“山口和子”門牌,卻是傳統的日本老式住宅。


    井川君來到涉穀車站,坐上東橫線電車朝自由丘出發。在電車裏他感到全身倦怠,一點也不想動彈。他伸了一個懶腰,忽然全身不由自主地瑟瑟發抖起來。


    如果自由丘是高速公路經過的地方,那一定是在目黑收費站附近。


    到達自由丘車站時已經是正午時分,車站廣場上有昭和相互銀行的支行,陳列櫥窗裏掛著“人類信愛”的宣傳標語。剛才在廣尾二路上尋找門牌號時浪費了許多時間,兩條腿又酸又累,幾乎麻木。他打算到附近咖啡館休息一下,也不想吃什麽,隻希望有一杯咖啡刺激一下大腦神經即可。


    井川君向女招待打聽自由丘二路,被告知在北邊的方向。自由丘二路是商業街,雖不寬敞,卻給人一種高檔的感覺。飯店、商店和服裝店等等,一家連一家。一走完上坡道,店麵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則是住宅街。這一帶也是綠色世界,生機勃勃。每駛過一輛小車,井川君便不由自主地向駕駛室裏張望,直到車尾牌照看不見為止。和子小姐的車牌號是昨晚在收費室記住的,已經背得滾瓜爛熟。


    這一片有許多大型住宅,家家院子裏都盛開著鮮艷的杜鵑花。昔日傳說中神話般的住宅街已經無影無蹤,被取代的是麵目一新的近代建築群,中間還夾雜著好多當鋪。高級住宅街上開設當鋪,好像是一種時尚,也不失為一種點綴。當鋪外牆是採用紅色麵磚鋪貼的,大門上沿橫掛著一塊藍色布簾,代替招牌,寫有某某店名。


    井川君搖搖晃晃,步履蹣跚地在坡道上走著,眼睛裏好像塗滿了眼藥膏似的,黏黏糊糊。由於下班後沒有得到很好的休息,直想睡覺。他強打起精神,可上下眼皮就是不聽使喚。


    忽然,有一塊“自由丘家政婦協會”的招牌映入眼簾。高級住宅街上,不管哪一家都需要家政婦。井川君想起剛才打電話到自由丘二路山口和子家中的時候,接電話的是一上年紀的婦女。那不是她的媽媽,一定是她雇來的家政婦!井川君一陣驚喜,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精神振奮起來,一邊數著門牌號,一邊慢慢地向前走著。


    這條街走到底與大街呈丁字形,沒有小巷可走。轉彎處是一大片空地,沿空地邊上的小巷往裏走。小巷的盡頭並排著許多小型住宅,十分幽靜,一路上萬籟俱寂,鴉雀無聲。那裏的門牌上的路名與號碼,與《個人電話簿》上找到的地址十分接近。穿過那條小巷,再往裏走是一條寬敞的大路。路邊有一幢住宅,門上掛有“山口”的門牌。外牆表麵是雪白的顏色,正宗的南歐格調。二樓陽台,窗框,大門兩邊以及大門,都是洛可可式的設計風格。華麗高貴,別具一格,宛如十七八世紀歐洲最流行的小樓房,給人以美的享受。比圍牆高出許多的杉樹上,布滿了綠色的嫩葉;那紅色的蘇枋花鮮艷奪目,綠色枝葉和紅色花朵交相輝映,織成一道美麗的風景線。所有的窗戶上都拉起了窗簾,緊閉著的大鐵門上鑲嵌著精雕細鏤的花籃圖案。整棟住宅樓宛如一尊白雪公主的雕像。隻要看這樓房的外觀,就可知道住宅的主人是一個女性。


    旁邊是一個車庫,沒有拉上捲簾閘門。車庫裏停放著一輛紅色轎車,那車庫就像專門為展覽這輛轎車定做似的,非常合身。忽然,井川君又是一陣抑製不住的驚喜,紅色轎車的牌照號碼與昨晚記下的號碼完全吻合!他興奮得差點叫出聲來。


    井川君掃視了一下角落裏的垃圾箱,那裏邊有一隻皺得不能再皺的紙袋,是被扔掉的。上麵印有“巴黎女裝店”字樣,他撿了起來。他想起來了,在剛才來的路上看到過一家這樣的服裝店。


    既然轎車停在車庫裏,和子小姐就一定在家裏,不知道髙柳秀夫此刻是否還留在和子小姐的房間裏。他突然擔心起來,萬一和子小姐打開窗戶往外眺望,自己一定會被她發現!太丟人現眼了,他三步並作兩步地離開那幢精緻的小樓房。這時候,隔壁小樓房裏傳出清脆悅耳的鋼琴聲。


    井川君終於找到這個女人的住所,感到十分滿足,可他此刻的心情又是那樣的說不清道不明。為找到這個女人,自己似乎成了一條優良品種的野犬,憑著天生的敏銳嗅覺好不容易嗅到她的味兒,這一趟總算沒有白搭。他像長了兩隻翅膀似的,順著下坡飛也似地奔跑著來到商業街,鱗次櫛比的高層建築,底層是一家又一家的繁華商店,宛如“商店海洋”。如果把商業街比喻為大海,商業街與住宅街的交接處則是海岸,那家門麵不大的巴黎女裝店仿佛被海浪衝到了岸上。剛才那隻紙袋就是這家服裝店的,山口和子身上的高級時裝一定是銀座服裝店定做的。在附近應酬或一般交際的外出服裝,一定是到這家服裝店購買的。


    井川君走進這家服裝店,為妻子購買了一套最便宜的女裝。


    “山口和子是我們店裏的老主顧,她是銀座一家夜總會的媽媽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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