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原想,這下糟了。稍一粗心大意,或許被當作小偷,可是又不能理直氣壯地說是客人,口為對方可以從容貌上認出離己不是常客。


    那青年越來越感到田原的來路不明。


    “您是哪一位?”話雖客氣,但語氣強烈,幾乎是逼問。


    “我是---”田原忽然計上心來,說道,“我有事來找崎山法人稅科科長。我是r稅務署的。”


    那青年聽到此話,立刻改變了態度,他倒不管你是不是稅務署的,先注意到你是來找“客人”的。


    “嗬,原來如此,請。”那青年點頭哈腰,“您辛苦了!啊,您是來找崎山先生的,那麽他是誰請的客人?”


    “是x x電業公司。”


    “嗬!是xx電業公司,請等一下,我馬上去通報。”


    那青年掉過身,向門樓走去。


    田原見他的背影消失在門樓裏,趕忙逃出門外。稍一疏忽,被人抓住了,豈不誤了大事?好容易才釘上崎山亮久就白費勁了。


    田原逃回等在門口的“雷諾”車裏,司機正橫臥在車座上打噸。一聽車門響,驀地爬起來,握住方向盤,田原立刻製止他。


    “不,還不到走的時侯,得再等一會兒。”


    “是。”司機揉了揉眼睛。


    “把車往後倒一倒。”


    田原害怕有人從門裏出來搜索。不到五分鍾“梅本”的三四個女招待和茶役出來找人。


    田原命司機熄滅燈,停在隔壁的菜館門口。那些人瞪著眼睛慌慌張張四處找尋那個有事來找崎山科長的“稅務署員”。他們左顧右盼,竊竊私語,也曾把視線停留在“雷諾”上,但以為這是隔壁萊館客人的車,滅了燈停在這裏,使沒往跟前湊,象被狐狸迷住了一樣,返回門裏。


    第九 章


    4


    田原從車座上坐起來,焦急地等待攝影記者,然而不見報社汽車的影子。一輛高級轎車從他旁邊駛過,在附近的菜館門口停下。


    田原已無法再進“梅本”的門,隻能等待崎山他們出來,除此以外,別無他法。他決心在此守侯一小時、二小時,直到他們出來。


    然而,等不多久,三弦的琴聲忽然中止了。又過了三十分鍾,女招待出來招呼滅了燈停在圍牆旁的“皮依克”的司機。“皮依克”亮起頭燈,發動了引擎,開到“梅本”門口停下。


    到此,田原一切都明白了。敵人顯然提高了警惕,崎山亮久原來以為自己到這兒來吃喝,無人知曉,此刻一個不明身份的人來找他,他忽然膽小起來。三弦琴聲突然中止,可見他們狼狽不堪。總之崎山法人稅科科長做賊心虛,遇事沉不住氣。


    不一會兒,女招待們送四、五位客人出來。田原發現其中有崎山亮久。他步履蹣跚地上了前頭那輛車。


    “喂!釘住他!”田原對司機說。


    報社的攝影記者依然未到。田原心裏急得要命。


    對方並不留意“雷諾”,始終認為是停在隔壁萊館的汽車。


    兩輛“皮依克”駛出後,在街角拐彎。“雷諾”立即行動,也在同一街角拐彎。“皮依克”紅色的尾燈在晦暗中閃亮。


    絕對跑不了它。


    兩輛“皮依克”在銀座某卡巴列酒館停下。


    看來,崎山亮久驚魂剛定,不想立刻散夥,另找地方尋歡作樂。也許出於他的癖好,每次喝一家不過癮,於是再喝第二家。


    卡巴列酒館和日本式菜館格局不同。田原同司機商量好,讓他繼續等他,自己推開卡巴列酒館的玻璃門。


    這時,顧客擁擠,所有桌上都擠滿客人,侍者過來招呼他。


    “請。”


    他跟隨侍者往裏進,但眼睛始終盯住崎山他們。他發現崎山在靠牆的桌邊,請客的主人一共三位。他們剛到這兒,還沒有坐定,有的還站著喧喧嚷嚷不知在說些什麽。田原斜著眼睛,在另一桌邊坐下。


    他的桌子正衝著崎山亮久,燈光雖暗,但他們的動靜卻看得很清楚。


    “您喝點兒什麽?”在喧鬧的音樂聲中,他聽見侍者說。他要了一杯帶冰塊的威士忌。


    “有沒有您熟識的女招待?”侍者又問他。


    “沒有。誰來都行。”


    “遵命。”


    田原朝對麵看,四五個女招待打打鬧鬧地朝崎山的桌子走去。看來崎山是這兒的常客,一來就有人伺候,不象田原是生客,不大受歡迎。


    田原桌上來了一位矮胖的女招待,和崎山周圍的幾個女人一比較,顯然大為遜色。田原不覺有點失望。酒、菜不停地往對麵桌上端去。


    警惕心似乎已飛跑了。此刻崎山科長眉飛色排地大聲嘻笑,無拘無束。旁邊的女招待緊偎依著他撒嬌。


    “幹杯!幹杯!”


    聲連綿不絕。從這光景看,這些女招待部是和崎山廝混熟了的。


    這家卡巴列酒館。在銀座大街也算是相當高級的。象田原這樣的窮記者,至多到小吃店吃點什麽,這樣豪華的場合與他幾乎是絕絛的。但為了工作,他豁出去了,算計口袋裏的錢,要了最便宜的酒菜。他也不捨得勸身旁那個愛矮胖的女招待喝酒,那女人也瞧不起他。


    田原心想,在這地方偷拍照片是最有效果的了。但此刻那位攝影記者可能在“梅本”


    菜館徘徊,束手無策。自己又無法跟他取得聯繫,打電話到杜裏也太晚了。無奈,他隻得用自已的眼睛死死盯住他們。


    崎山旁邊的那位四十來歲的公司高級職員,可能是個頭頭,也許是個會計部長之類的角色。其他二人都比他年輕,三人部不住嘴地跟崎山說話,討好崎山。


    崎山摟著女人,不時地湊到她耳邊說幾句話,那女人長得並不漂亮,倒很肉感。


    這時,樂隊奏起倫巴舞曲。崎山和那個女人進入舞池跳舞,舞步婆娑,看來是個跳舞的老手。


    接著,又是一曲“曼波”,他倆才回到桌邊,三位主人為他倆鼓掌。主客之間如此融洽,公司的稅肯定會減免不少。


    田原想,崎山不光接受“供應”,可能還接受相當數額的現金。


    田原典太心中吶喊道;沒有關係戶的善良的庶民嗬!你們來看看這個場麵。靠零星收入生活的人被無情地榨取稅金,稍一耽誤,督促信和警告信如雪片似地飛來。有的被稅務署傳去,讓年輕的署員臭罵一頓:“大叔,該交的稅就得交,發什麽牢騷?”


    有的做點手腳想少報一點,一旦被查出,署員如獲至寶,要你重報,加倍罰款。可憐的庶民,因為在稅務署裏沒有人,隻得老老實實地聽從發落。


    納稅是遵照國法應盡的義務,必須實行。但徵稅必須公平合理,不得因情義而有所偏頗。一方麵對零星收入者課以重稅,而另一方麵,稅吏為了自身的利益對收入高的大戶則做了手腳。這算什麽?這些稅吏把吃“供應”視為家常便飯,使人敢怒不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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