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有點擔心。”


    “這正是你們女人的淺見。他是個聰明人,懂得在適當時機改行。他若沒有充分把握,絕對不會貿然下海。”


    “說得也是。”


    “喂,你又不動啦!講到小瀧就這副德性,你認真點好嗎?”


    “現在,他的生意興隆嗎?”


    “小瀧在一流飯店幹過總經理,交友廣闊,到他那裏住宿的全是好主顧。其中不乏長期住宿的房客,而且政客和公司董事長,都會到那裏舉辦什麽聚會或聯誼會,每次都由小瀧親自照料。他認識了那麽多高階層的人,即使轉行開古董店,還是可以穩撐一陣子,那些老主顧多少會捧場。”


    “是啊。”


    “怎麽樣,安心了吧?”


    “他跟我沒什麽關係,所以無所謂安不安心。”


    民子思忖著,小瀧為什麽沒把這件事告訴她?從那之後,小瀧一直在躲她。換句話說,小瀧該不會是看出鬼頭已迷上她因而中途退出?要是被男人這樣猜想,也難怪她突然湧起這種不平的情緒。她也知道自己不可能與小瀧交往很久,但他的做法有點卑鄙,下次通見他的時候,絕對要他說個清楚。


    “老爺,小瀧先生沒來這裏嗎?既然開古董店,多少會上門推銷吧。”


    “他不會直接來我這裏。”


    “為什麽?”


    “因為有秦野在,秦野自然會把許多古董帶來。”


    “秦野先生在替小瀧先生中介生意嗎?”


    “說他在做中介業有點過分。秦野住在飯店期間,因為受到小瀧的關照,大概也想投桃報李吧。話說回來,小瀧根本不必理會我這種人。他認識的有錢人多得是。事實上,聽說無論客戶在哪裏,他都會親自登門拜訪。”


    民子也這麽認為。古董商可以自由進出任何人的場所,而當過飯店經理人、資歷豐富的小瀧,憑其靈活的技巧和機智,即使做古董生意也會成功。


    “這麽說,小瀧先生在赤翱有自家的店麵嗎?”


    “如果他有開店,你是不是馬上佯裝要去買古董,其實是去見他?”


    “您又在胡亂猜疑了,我隻是隨口問問嘛。”


    “我不太清楚。不過,秦野倒是萬事通,你可以問問他。”


    鬼頭老人開始發出陣陣鼾聲,民子好不容易才從他身旁解脫。鬼頭很能睡,雖說白天睡得不長,但跟她聊不到幾句,一下子又發出鼾聲。兩三分鍾後,他又突然睜眼,回到剛才的話題。或許正因為如此,他才這麽硬朗吧。


    民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自從米子不在,其他女傭終於對民子畢恭畢敬了起來。那些女傭大概知道民子與老爺的關係非比尋常,因此對她不敢有所怠慢。


    “民子小姐,您要吃什麽?”有個資深女傭問道。


    “哦,現在幾點了?”


    “兩點多了。”


    “這麽晚啦?難怪我這麽餓呀。現成的飯菜就行了。”


    “去廚房好像有點麻煩,要不要幫您端來房裏?”


    “真的嗎?不好意思耶。我的確很累,那麽就勞煩你了。”


    女傭從廚房端著豐盛的飯菜來了,回想起當初來這裏的情形,與現在的待遇有如天壤之別。米子對她妒意甚深,其他女傭也對她白眼相向。現在這個專程把飯菜端至房間的女傭,之前也對她不懷好意。


    不過,她在“芳仙閣”當女招待的情況更糟:遇到討厭的客人必須笑臉相賠,毫無尊嚴可言;此外,她還得對老闆娘察言觀色,更得看女領班的臉色,與同事之間也鬧得不愉快。好不容易熬到第一個星期,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家,又得服侍善妒的中風丈夫,動輒被施暴、強行求歡,那時候的生活簡直像地獄。


    相較之下,目前的處境宛如人間樂園,民子隻要再向鬼頭老人撒撒嬌,討一間像樣的餐館,那就沒話說了,而且她絕對有資格這麽要求。


    這有什麽好高興的,這下子不就變成這老頭的玩具嗎?但是,如果鬼頭沒有如此能耐,就算她強求也沒有用。鬼頭絕對有這個實力,所以,一定得跟他討一間高級餐館。


    秦野就是證人。因為鬼頭老人很狡猾,秦野必須兌現這個承諾。在不久的將來,民子必能成為日式餐廳的老闆娘。這個夢想一直在她內心勃發壯大。民子長期受僱於他人,相當了解差使下人的訣竅。到時候得把廚藝高超的廚師挖過來,收銀台因涉及金錢進出,必須雇用可靠的心腹。如果稍一疏忽,錢財很容易被內賊偷走,至於稅金方麵,憑鬼頭老人的人脈,應該可以少繳納一些吧。總之,稅務局這種衙門就是欺善怕惡。在“芳仙閣”工作期間,民子看過太多女招待被客人灌酒和調戲的場麵了。


    然而,在這些美麗憧憬的背後,有個如芒刺般的隱憂,那就是久恆。那個難纏的刑警知道民子涉嫌縱火燒死親夫,還說手中握有證據,看來不像是虛張聲勢。話說回來,民子目前之所以平安無事,完全要感謝久恆的不軌與野心。正因為久恆尚未把證據揭露,今後總有辦法解決。


    可能是吃飽了,民子覺得有點困。大白天即被鬼頭折騰得疲憊萬分,一躺下來稍事休息,不知不覺便睡著了。


    2


    “老公,總局的係長來了。”


    妻子這句話驚醒了夢中的久恆。剛才,妻子已經過來喚他起床,他卻推說今天下午隻需出外勤,便又慵懶地睡下,不像往常那樣急著整裝,趕著上班。前兩三天,他勉強矇混過去,並沒有露出馬腳,但漸漸覺得這樣太荒謬了。這時候,傳來了妻子的叫喚聲。


    一聽到係長的聲音,久恆一下子睜開了眼睛。


    “幾點了?”


    “已經十點半了。”


    “他進來了嗎?


    “沒有。咱們家這麽小,你又睡在那裏,根本騰不出空間,所以我請他在門外等著。他說不認得路,是崗亭的警員帶他過來的。”


    係長為什麽專程找上門來?比起這樣的疑惑,久恆倒是先為係長的突然來訪是否意味著妻子知道他已失業一事而驚慌。妻子沒有理會他,走到門口與係長閑話家常。久恆從他們的對話中察覺妻子似乎快發現他已離職一事,便坐起身子大聲嚷道:


    “喂,快請係長進來嘛!”


    他慌張地疊好棉被,急忙跑去洗臉。請客人入座的地方,即隔壁的三坪大房間。


    “係長還專程過來,是發生了什麽事嗎?”連妻子也覺得事態有異,對著正在擦臉的久恆問道。


    “我也不知道。”久恆咕噥地說著,急忙換上衣服。拉開紙門,理著平頭、皮膚黝黑的係長端正地坐在薄墊上。此刻的他,與總局裏的模樣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早安。”久恆伏身招呼道。


    “嗯,早!”係長的厚唇勉強嚅動了一下。


    寒暄結束時,妻子剛好端著茶水進來,她又欠身向係長問候:“外子承蒙您關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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