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發突然,大廳裏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封晉雲不禁也一愣,“你?”


    喬羽將手一擺,“誤會一場,我們沒有惡意。全本小說排行榜”身後的冠卿和玉竹也都震斷了身上的繩索。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琅琊閃身擋在封晉雲麵前,厲聲喝道。


    喬羽有意坦陳相告,但如此一來必定會牽扯出玉竹的身份來,封晉雲與朱家有不共戴天之仇,那麽到時還不知要生出什麽事端,暫且打個哈哈,“說來我也是封大姐也算是沾親帶故,所以敬請安心。”


    “哦?”封晉雲擺擺手,讓琅琊和女衛們退下,自己緩緩上前。


    喬羽一臉你饒了我吧的表情,“大姐,原地留步吧,日後我們姐倆有時間親熱,可那也得你卸下那些機關暗器再說。”


    封晉雲神色一厲,“原來你早有防備。”


    “大姐勿怪,這荒山野嶺裏突然冒出一幫小孩打劫,是不是有點太奇怪了。其實剛開始我隻是覺得奇怪,卻並未深想,直到你的出現...”


    “我的出現。”封晉雲狐疑。


    “是,你出現的太快了,如果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趕來,還怎麽會讓一幫小孩胡鬧。再加上附近我所經過的村鎮情景太過怪異,所以我暗示她們稍安毋躁,借機跟隨你們來到這裏,希望能了解一些我想知道的情況。但真的沒想到啊,神安將軍封晉雲...”


    “你到底是誰?”


    喬羽突然腦子裏冒出個人來,她與朱家唱了這麽多年對台戲,多少都能與封晉雲攀上點交情,“我的老師是你的故人,宮神官。”


    “宮大人?”封晉雲倒是真的未想到,上下打量了喬羽良久,“哦,宮大人現在到底收了幾個徒弟?”


    喬羽道,“封大姐不用再試探我了,宮大人其實到現在一個徒弟也沒有,花濃是被老師從小收養的,尊稱師傅,不過是多年習慣,不曾改口,而我如今還隻是跟著宮大人,學著處理事情,並未正式拜師。”


    封晉雲沉默良久,突然低低地笑了兩聲,繼而放聲大笑,“但你說錯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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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這下倒讓喬羽吃驚了。


    “宮大人其實有一個徒弟,”封晉雲召來琅琊,讓他把自己攙扶到另一張椅子上去,安適的坐好,衝喬羽招招手,“你過來,其實你還應該叫我一聲師姐,我就是師傅唯一收過的弟子。”


    “你去過平津閣。”喬羽脫口而出。


    封晉雲心中所有的疑慮頓消,衝喬羽點點頭,“看來是假不了了。除非是師傅要收的徒弟,否則她是不會告訴你那些秘密的。”她低頭想了一會兒,對女衛們說,“都退下,琅琊,去端些茶水來。”


    待廳中人都退下之後,封晉雲問喬羽,“師傅和師丈還好嗎?”


    喬羽毫不客氣,“宮大人還是一樣的狡猾,至於容貌還是那樣,一點也沒變,宮叔父跟她站在一起,還是鶴發紅顏的感覺,但他精神倒是很好的。”


    “嗯。”封晉雲想了少年往事,一時感慨萬千,“哦,忘了問你,叫什麽名字。”


    喬羽這一下倒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如果她隻是個神安將軍封晉雲,糊弄一下也好混過去,但誰料竟是真正的如假包換的故人,而且看她的情形,必定對帝京局勢也是一清二楚,自己坦白從寬無所謂,可玉竹...遲疑中,一抬頭對上了封晉雲的目光,喬羽心中頓時透亮,隻怕在自己提到宮神官和平津閣的同時,封晉雲便想到了“喬羽”。


    “我是喬羽。”


    封晉雲的眼光中流露出欣賞,“你就是喬羽,師傅沒看錯人。”往冠卿和玉竹的方向看了看,“放心吧,我不會遷怒於人。”


    喬羽心中頓時有股惺惺相惜之意,“多謝。”


    “你們為何會來到浚波?”


    “說來話長。”喬羽將緣由向她細細的說了一番...


    正說話的過程中,琅琊將茶水奉上,然後就立在封晉雲的身後。


    “...直到我們這幾天路過附近的村鎮,發現異常,卻一直找不到人詢問,然後恰巧碰到你們,所以就將計就計,跟你們回來看個究竟。”


    “原來如此。”封晉雲點點頭,“今天真讓妹妹見笑了。”


    “好了,”白詠在一旁插嘴,“既然都是一家人,我的那輛車你也該還我了吧。”


    “賠罪。”封晉雲笑著拱手,並招呼琅琊,“快去將馬車歸還給她們。”


    “姐姐,”喬羽扯扯她封晉雲的袖子,“你能不能跟我說說浚波的局勢如何,還有這附近的老百姓到底都到哪裏去了,是不是都上這兒來投奔你了?”


    “這話該從何說起呢?”封晉雲想了想,“當年我死裏逃生之時,就幾乎是活死人一個,瀕臨垂死邊緣,幸而得一些部下的接濟與救援,才撿回一條命。但雙腿具廢,已無法像常人一樣生活。此後一直漂泊不定。後來在路過浚波時,被這裏的土匪搶劫,抓回寨中。我因懂得一些岐黃之術,保住了性命。後來我設法除去了寨中的土匪,又聯絡了一些被朱家迫害的流人之後,這才形成了這座山寨...”


    “...大家都跟著朱家有著不共戴天之仇,但在帝京,我們還一時拿她無可奈何,所以對於皇女的封地浚波,我們便早有計劃的著手,安插耳目。此次皇女各到封地救災,我們肯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但著手之後,才發現,浚波局勢比我們想的還要複雜...”


    “...首先是浚波的各股勢力,錯綜複雜,你中有我,我中有人,光現在我知道的,便有我,當地官府,二皇女,當地的江湖勢力,和南蠻一派,而二皇女的手下在這裏和浚波甫尹魚為客各自為政。這次浚波水災其實並不嚴重,她們故意上報加重水災的程度,然後派二皇女過來,不過是為了再加上功德一樁,但是最近浚波發生的一些事,卻讓我真正看不透...”


    “哦?”喬羽大感興趣。


    “其一,最近不但原有的勢力,動作頻繁,而且似乎還有新的勢力加入,但是一時還弄不明白;而來,浚波附近的老百姓全部失蹤,有些逃入了我的寨中,據她們所說,抓捕的人都是黑衣蒙麵,手段殘忍,有敢反抗的人,立斃刀下。我現在還在派人尋找這些百姓的下落,卻還沒有回複。”


    “哦。”喬羽百思不得其解,“是什麽人要抓捕這麽多百姓,而且不分老幼?真實奇怪。”


    “對了,師傅為什麽會派你來到浚波。”


    “其實,聖旨是讓我跟隨臨瀆郡王毓熙去臨瀆的,但與其在臨瀆坐等別人往頭上栽贓,還不如我來給她後院點把火,讓她焦頭爛額,無暇顧忌我。”喬羽眉飛色舞的道。


    封晉雲失笑,“一直有消息來報,但對你的評價卻是不一。有說你逞年少義氣,行事魯莽,不計後果,不過是聖眷正隆,有人幫你善後;有說你是百年難遇的奇才,權謀之術,同齡無人能出其右,行事詭變,高深莫測。但我看你,確實兩者皆有之,而且還有最最難得的一點...”


    “什麽?”眾人都好奇。


    “運勢,好運勢。”封晉雲輕描淡寫。


    喬羽細細一想,點頭,“是啊,事無大小,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難得你如此年紀,卻不剛愎自用,如果我當年的性情有三分像你,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


    “忽忽往事,如雲煙過眼,姐姐,我所圖著,不是權利,隻在乎痛快兩字,但卻非一時痛快,而是一世痛快。”


    封晉雲神傷不已,“說得好,說得好啊...”


    “好了,”喬羽拍拍她的手,“不談那些,既然我著大水衝進了你的龍王廟,怎麽你也得款待我一下吧,啊?”


    “啊!”封晉雲一拍腦袋,“瞧我,琅琊,快讓她們準備酒菜,今天我與小師妹盡興暢飲。”


    封晉雲熱情也謹慎,宴上除了喬羽一行人和琅琊外,再無他人。宴後,封晉雲與喬羽談論局勢良久,互通有無,直至深夜,讓喬羽對浚波的局麵有了全新的了解。


    因山寨中多出了一些前來投靠的百姓,所以屋舍緊張,琅琊得知冠卿和玉竹都是她的夫郎之後,就安排他們三人在一間房住下,而請白詠與寨中另一女子合宿。


    好在琅琊辦事還算周到,給他們準備了沐浴的熱水,喬羽對他簡直是感激不盡。


    三人沐浴之後,在房中閑坐,喬羽總是乘玉竹不注意,吃冠卿的豆腐,冠卿一來不好吱聲,二來也不好意思大動作阻止,怕被玉竹看到,三來她自從跟隨白詠習武之後,動作也是越來越快,有的時候擋也擋不住。沒辦法,隻好把她按在凳子上,給她梳頭發,然後沒話找話說。


    “要不要寫封信給宮大人,問問封將軍的事?”


    喬羽沉思良久,露出前所未有的凝重神色,“你以為封晉雲還是以往的封晉雲?還是那位少年得誌的將軍?還是那位貴族世家引以為榮的少主?”


    “即使她現在落魄如斯,但二十多年的帝京生活,還是會影響她的吧。”冠卿道。


    喬羽感慨,“對於世家女子,她們的榮耀就是先祖的榮勳和尊貴,而對於她們最大的恥辱,不是奪取她們的生命,而是對她們先祖的侮辱,更何況發生在她身上的滅門九族的慘劇。這意味著什麽?”


    喬羽在問冠卿和玉竹,也是在問她自己。


    “腸一日而九回,居則忽忽,若有所亡,出則不知所往,每念斯恥,汗未嚐,不發背沾衣。”喬羽語氣輕緩,卻字字沉重。


    房中簡樸如民居,一帶來所用之物也是粗糙有限,喬羽不由得心生淒涼,“作為神安將軍的封晉雲,被斬於鬧市,已經死了;作為一個榮寵加身的貴族,她已經被滅族了;作為一個普通人,所有的親人都因她而死,那麽她還剩下什麽...?”


    “...隻有仇恨、自責、彷徨和痛苦。但是當所有的情緒都沉澱下來之後,你覺得在她身上發生的最根本的變化是什麽?”


    冠卿和玉竹搖搖頭,等著喬羽的下文。


    “是生死的看法,是處世的手段,是對所有一切事務的嶄新觀點。這樣的一個封晉雲,隻能說與原來的神安將軍同名而已,那麽我現在去了解一個死去十多年的神安將軍還有什麽意義?”


    “老實說,”玉竹沉默了很久終於開口。“我對這位封將軍還有點印象。當年她在帝京的風頭就是現在的你也無法相比。”


    “唉,樹大招風啊。”喬羽歎息。


    “我...”玉竹欲言又止。


    喬羽明白他心中所想,拍拍他的手,“你就是你,自從你嫁給我的那天起,你與朱家就再無幹係。別把朱家的債往你身上背,不該是你背,你也背不起。別自尋煩惱。”


    玉竹一愣。


    冠卿也一愣,給她梳發的手不自覺的停了一下,繼而又往下梳去。


    玉竹看了看她,心中湧起千言萬語,卻又一字也吐不出。


    喬羽沒發覺,打了個哈欠,“我困了我要睡覺了。”


    好在房間內是通鋪,隨便怎麽睡都行。喬羽自己爬上床,不管他們兩人了。


    玉竹望著冠卿,心中苦澀難當。


    冠卿走過去,握著他的肩,“睡吧,明日一定還有好多事。”


    玉竹點點頭,吹滅了屋中的燈火,與冠卿在喬羽的兩側躺下。


    冠卿心中想著剛剛喬羽那個不經意的動作,明知自己不應該,但還是難以釋懷。漸漸的,卻聽見玉竹的呼吸規律起來,緩慢而綿長,正在奇怪,身側的那個小人,翻啊翻的,就翻進了自己的懷裏。


    細細看看她,頭埋在自己的胸口,手緊緊摟住自己的腰,冠卿籲了口氣,正準備睡覺,卻發現那雙小手開始在自己身上煽風點火。


    冠卿嚇了一跳,摒住自己的呼吸,伸手將懷中的小腦瓜抬起來,那雙亮晶晶的明眸正朝他壞。


    冠卿被她整得全身快要炸開了,卻又止不住她越來越猖狂的動作。


    “放心吧,我今天讓白詠教我點睡穴了,她的手法獨特,我不解開,他是不會醒的。”喬羽在他的耳邊輕聲說。


    冠卿恨聲道,“你這個小魔星...”拉起被衾蓋住兩人...〔此處省略500字,敢討文者,打pp,重新給你上思想教育課...和歌蓋爪...〕


    順意賭坊,在浚波城中,一個很偏僻肮髒的角落,那些自持身份的人不肯來,普通百姓不敢來,即便是夜裏打更的老婦,也不敢走入這巷子裏。


    賭坊的主人姓肖,已是年過七旬,本是出生在書香門第,所以還有一個極為風雅的名字,肖九重,隻可惜最後沒能扶搖直上九重天,反而成了浚波城最大最肥最厲害的一隻蚯蚓,鑽在最複雜的角落裏,盤踞著浚波的地下,經營了這家賭場。


    賭場不好開,敢開賭場的人絕不好惹,是人都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即便在肚子裏罵翻了肖九重的祖宗十八代,但當著她的麵,即便是浚波的中上等官員,也沒膽說個不字。


    但今日,肖九重愣是嚇得從榻上摔倒在地上,緩了半天都沒能直起身來。


    嚇到她的是一件東西,是從她所吃的麵條湯碗裏撈出來的一件東西,而且是個好東西。


    若說肖九重吃的東西,一定是好東西,光是這麵條的湯汁,便是由數十樣山上海裏的奇珍熬製出來的,然而嚇到她的偏是比這些奇珍都要好的一樣好東西。


    黃金,一截小指大小的黃金,鑄成一尊佛像的模樣,更稀奇的是那佛像的臉,一邊是恐怖猙獰窮凶極惡,一邊是慈眉善目悲天憐人。


    肖九重汗流浹背,衣衫盡濕,直到七個女兒全部來到麵前時,仍然是麵青唇白。


    肖小七是老麽,即便如此,也已經三十出頭,不但長得像肖九重,連說話脾氣也與她一模一樣,所以平日最受肖九重的寵愛,說起話來也最肆無忌憚,“老娘,你今天是怎麽了,見著鬼了麽?”


    肖九重一手緊緊攥著那尊金佛,一手顫巍巍的將參湯往口中灌去,不過是桌上到口邊的兩尺距離,參湯竟然灑出十之七八。


    肖家七個女兒狐疑地對視著,這麽多年,就沒見過肖九重如此失態過...


    也不知真的是那參湯管用,還是什麽,肖九重終於鎮定下來,“看來這浚波城,要出大事了。”


    肖小大,其實也是五十多的人了,都已經抱孫女了,但隻要肖九重不死,她便是再活五十年,還是得叫肖小大。她尋思一下,遲疑的開口,“娘,雖然現在浚波城中,形勢複雜,各路人馬,皆是同床異夢,鬧是肯定要鬧上一陣子的。但能出什麽大事?”


    肖小五也開口了,“娘,這麽多年,這浚波城哪年不翻個大小浪,我們隻需像過去一樣,置身事外即可。誰也不敢拿我們怎麽樣。”


    其他幾個女兒紛紛應和。


    肖九重長長歎了一口氣,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歲,“這天下,便是朝堂上的坐在高處的那個人,她說出來的話,口風在大,也刮不到這浚波城來。隻有一個人,隻有一個人啊,此人不出手則已,一旦出手便是大手筆,大手筆啊...”


    肖小大,畢竟已是年過半百的人,經曆知道的事情都比妹妹們多,但母親如此感歎和失態,她印象裏也不過是幾十年前的那一次而已,“娘,老實說,能稱上大手筆的,我也認為隻有一人而已。但此人已退隱江湖多年,不問世事已久。我實在想不出,還有誰能稱得上大手筆。”


    肖九重籲了口氣,不住點頭,“是啊,是啊...”將那緊緊攥住的手往她麵前一伸一張。


    嚇的肖小大噗通一聲癱在椅子上,血色盡退,一個字也擠不出。


    眾姐妹大驚,紛紛伸頭,想看清肖九重手心之物,但她已緊緊攥住收回。


    肖九重一抬頭,淩厲之色在老眼中閃過,“從今日起,肖家在浚波城內的所有產業,均派出最得力的人手監控,隻要是發生在肖家產業裏的每一件異常的事,所說的每一句異常的話,晚上我都必需知道,如有異常的人、事,給我立即盯上,馬上回複。不管是誰,用多少金錢,前來買消息,一定要先稟報我知,然後才能回複。所有肖家之內,別人放進來的釘子,一律給我看住,若有異動,先抓,敢反抗的,立馬除掉。”


    肖家眾女被她說得目瞪口呆,隻敢回稟一個字,“是。”


    肖九重仰頭長歎,“你們是該經經大風浪了。除了小大留下,你們都回去,親自坐鎮,晚上親自來回稟,將家眷和孩子們都安置到別院。從今夜起,你們一律睡在我這邊。”


    肖家眾女,徨徨然,領命而去。


    而就在同一日,浚波的老字號的客棧、酒肆、賭坊、妓院、鏢局、銀樓、武館,那些幾乎都已經退隱的老人們,紛紛召見現在的管事之人,而後又各自散去。


    看似平靜繁華的浚波,一下子連空氣都似乎讓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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