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件事忘記告訴阿安啦!”媽媽瞧著輪香子,讓她打電話把那件事告訴家中的nv用人。


    房間裏沒有電話,電話間在走廊的盡頭。飯店的一個nv用人站起來給輪香子帶路。


    輪香子跟在nv用人後麵走在擦得很亮的走廊上。剛到走廓就發現,一個女人正走在前頭,印象裏是剛從其他房間出來的,當然隻能見到她的背影。那女子身材很苗條,輪香子以為是這一帶的藝ji。因為輪香子早就聽說過,、這一帶的藝ji都很漂亮。”


    但是,在走廊拐彎的時候,那位女子潔白的麵部側影映入了輪香子的眼簾,而且隻是一瞬間;身影隨即消失了。


    輪香子險些“啊”地叫出聲來。這個女子的麵部側影,跟那位與小野木一塊兒走在深大寺的女性十分相似。雖然是轉瞬之間留在眼裏的印象,但完全可以做出這一判斷。


    剛才那位女子離開的房間,就在走廊的橫頭。不用說,拉門是關著的。然而,在那間屋子外麵,走廊上整齊地擺著一男一女的拖鞋。


    輪香子仿佛產生一種幻覺,似乎小野木正坐在那扇拉門的裏麵。因此,連她本人都覺出自己的臉色變得蒼白了。


    風


    一


    結城賴子返回房間的時候,她的丈夫把手臂依在黑檀木桌麵上,正和老闆娘低聲說著話。


    結城庸雄是個身材高大的男子,為了和身體圓胖的老闆娘說話,細長的身子正向前傾著。他寬額頭,高鼻樑;略長的臉,很富有雕塑感,總是稍蹙眉頭,一副端莊威嚴的麵孔,給人的印象是一個中年美男子。丈夫的朋友就曾在賴子麵前說過,這是一張為風流女性所傾心的麵孔。


    賴子拉開紙門的時供,看到丈夫正和老闆娘悄聲低語,但她裝作沒有發覺的樣子,坐到自己的席位上。


    “這倒是一項好消息。”老闆娘急忙把臉離開結城庸雄,挺直腰身。嗓門也放大了。“那塊地皮可值錢呢!聽說前些時候,有個女演員不是以出格的價錢買下那附近一位親王的地皮,蓋上房子了嗎?我這個店還差得遠呢!”


    “是這樣嗎?”結城庸雄低頭注視著杯子裏的威士忌說,“我還以為老闆娘這裏手頭是相當雄厚的。”


    “哪裏。”老闆娘用力揮著手說,“渾身都是債呀!家裏的資金根本周轉不開。……實在抱歉。”


    話音落後,又朝靜靜下箸菜盤的賴子湊趣似地訕笑起來。


    賴子心裏明白,這個話題與自己返回房間之前密談的內容是不一樣的。她沉靜地朝老闆娘笑了笑。


    餐桌上,杯子裏盛著冰過的酒。幾個盤碟和瓷碗在明亮的電燈光下閃著絢爛的色彩。


    由於丈夫難得的邀請,賴子才來到這家“穀川”的。平日裏,丈夫總是不打招呼就離家外出,一周或十天回來一次,然後馬上又出去了,對於這麽一位丈夫,賴子象觀望與自己不相幹的人一樣,成天價獨自送走每一個黃昏,迎來每一個日出。丈夫並不是到遠處出差,而是在市內另有家室。


    縱使隔些日子回到家裏,賴子也不向丈夫問起那幾天的情況,丈夫也緘口不談。丈夫離家外出的時候,賴子也隻是雙膝跪在門口,絕不發問一句。這個不成文的規矩已有五年的歷史,最初本是賴子從丈夫身上習以為常的,到後來丈夫也從妻子那裏司空見慣了。


    家裏雖然有兩名nv用人,但隻為賴子一人燒飯做菜,對丈夫則毫無必要。即使十天半月回來一次,丈夫當天晚上也不在家裏吃飯,隨後就又出了。


    夫婦之間從來沒有發生過口角:在局外人看來,也許認為這是一對靜謐相安的夫妻。丈夫隻講必要的事,話極簡短。賴子的回答也是如此。向丈夫開口的時候,從來都是隻限於答話。


    對丈夫日常生活的料埋,賴子無懈可擊地履行著作為妻子的義務。當然,在時隔多日回家的丈夫脫掉的東西裏,有幾樣賴子是不親自動手的。那是丈夫另外一種生活的圖景,然而賴子並不介意。


    丈夫每隔幾天回來一次,當天並不在家過夜,而是立刻走出家門。對於丈夫的這種心情,賴子是理解的。基於這種情祝,可以說她隻是在日常生活上還盡著妻子的義務。


    丈夫提出一道去“穀川”吃飯,於是便相隨而至。這對賴子來說,也隻不過把它看作是履行一種義務,雖然丈夫的座位近在眼前,卻似遠在天邊一樣。


    這種情景,反映到外人的眼裏,也一定會把此刻的賴子看成一位嫻雅的夫人。丈夫講話的時候,她在旁邊安靜地聽著。嘴角不時浮出微微的笑意,而知道這是一種淡笑的,大概隻有作為丈夫的庸雄自己。老闆娘對初次見麵的賴子,不禁瞠目而視,在結城庸雄耳邊吃驚地說道:


    “好一位漂亮的太太!”


    結城庸雄啞然地笑著。每當他略低下頭微笑的時候,麵頰上就會出現一種淡漠的陰影,所以,凡是見到過的女人,都說他具有冷酷的魅力。老闆娘稱讚妻子的時候,結城庸雄也沒有作聲,臉上又現出同樣的表情。在有的人看來,也許會造成一種印象,認為這是作丈夫的矜持,正是內心裏蘊含愛情的表現。


    “老闆娘,該叫個人了吧?”結城庸雄說道。


    “哎呀!”老闆娘驚訝地抬起眼睛,“今天晚上您不是帶著太太嗎?”


    “這沒關係嘛!”結城庸雄很隨便地說道,他根本不理睬賴子,同時雙手撐著黑檀木桌子站起身來。


    賴子和老闆娘談論著院子裏的階柳庭花。過了一會兒,庸雄從衛生間回來了。


    “給我講了嗎,就是平時那個?”庸雄問的是他一直叫來陪酒的藝ji。


    “太太也當真同意嗎?”老闆娘又朝賴子看了一眼。


    “請。”賴子笑著說,“我也想拜見一下那位漂亮的人。”


    “是這樣嗎?那麽,馬上就去叫來。”老闆娘向旁邊的nv用人使了個眼色。nv用人把耳朵湊到老闆娘嘴邊,然後起身出去了。


    “方才,在那邊,”結城庸雄衝著老闆娘說,“碰到了一位很漂亮的小姐哪!”


    “啊,是嗎?”


    “穿著西服,是一位才二十歲上下的年輕小姐。是客人嗎,誰帶來的?……在這種地方,絕不會是女學生開同窗會……”


    “啊,對了。”老闆娘仿佛想起來似地說,“那是全家一塊兒來的呢。可能就是那位小姐吧,一定的。”


    “噢?誰呀?”庸雄歪著頭,打聽那個姑娘的父親。


    “這個……”老闆娘曖昧地笑了笑。“今天晚上,舉行家庭招待宴會的,有好多家呢!”


    “好多家。”


    “是呀!瞧,您這裏不也是一樣嗎?”


    被老闆娘這麽一說,結城庸雄用鼻子冷笑了幾聲。


    “哼,我嗎……”


    剛講了兩個字,便低下頭去,喝起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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