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溫泉旅館的海野辰平,現在已穿上了一身又髒又皺的舊西服。讓人感到滑稽的是,他這身裝束,使他這位財界的顯赫巨頭宛如一個土頭土腦的鄉巴佬。三澤順子不敢正視他。為了避免看到這身打扮,她把臉朝著車窗,觀察著窗外的景色。


    從昨晚旅館失火到現在,海野辰乎的冷漠表情和態度一直纏繞在順子的腦海裏。她百思不解。海野辰平沒有一句安慰的話,也沒有愛的表示。自從在機場遇到那個叫原口的男人後,他提出讓三澤順子給自己當秘書的話題再也沒有下文。那可能是他一時高興,3秒鍾一過,就煙消雲散了。有誰知道,這是否就是他暫時取悅於女人們的策略和手腕呢?


    順子又想,是不是僅僅因為這場大火,海野辰平的思想和情緒才發生急劇變化的呢?這是一個活躍在事業中的男人,他頭腦靈活,又有手段,而且還具有與他的激情、野心相適應的活動能量。當讓他從自己運籌帷幄的戰場上退下來,整整逃避了兩天,他是不是開始後悔了?或許現在的他,正在認為這種行為是一種愚蠢的舉動呢?


    海野辰平的冷漠與沉默,明顯表示出了他已經覺得三澤順子是多餘的,極力想避開她。三澤順子對著車窗獨自笑了起來。海野辰平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還是沒說什麽。


    車子在行進途中,三澤順子看到個小小的攔河壩堵在河中央。攔河壩的一邊,河水滿滿的,而另一邊,河裏的水急劇衰落,並接近於幹涸。看到這種情景,三澤順子又一次笑出聲來。


    計程車馳進了博多。在服裝店裏,海野辰平提出給三澤順子買一套西服,順子拒絕了。幸虧她在逃難的時候,抱了一套衣服出來,雖然有些皺,也就行了。海野辰平給自己買了一身價錢很高的成衣,當場就穿上了。衣服穿好以後,他沒等順子上車,就自己首先鑽到停在服裝店門口的計程車裏,等著順子。


    “我要回東京去!”三澤順子走過來,站在車外對海野辰平說。


    “噢。那麽,我給你買一張機票。”海野辰平說。


    “不,不用了。……我一個人乘火車回去。”說完,三澤順子轉身而去。


    4


    一個月以後,順子所在的r報社終於到了不得不倒閉的地步。雖然報社的社長多方籌措,甚至連自己私有財產也搭了進去。但是靠他個人的努力去挽救報社衰亡的命運,就象企圖撐住即將傾斜的大地一樣,已經無濟於事了。在管理上,社長就是再下功夫也無法使報社的經營起死回生。銀行方麵也對他們施加壓力,並且對他們說:“我們已經盡了最大努力照顧你們了。”其實這已經意味著,他們拒絕再貸款給r報社。不僅如此,銀行為了收回貸款,還極力唆勸他們,同意讓海野辰平收買他們的報社。銀行方麵從表麵上看是規勸,實際上也是最後通牒。如果r報社不服從銀行的意旨,也隻有倒閉。


    r報社的職員們早已預感到,這種悲慘的命運會降臨到自己頭上,終日惶恐不安。為了安身,不少人積極活動著往其他單位調動,但是成功的隻是少部分人。絕大多數人沒有頭緒。有點名氣的報社並不願意接收中途轉過來的、他們認為有汙點的人。隻有那些有才幹的青年人路才多些。有的進了周刊雜誌社,有的進了其他報社,被報社錄用為編輯的也大有人在。上了年紀的職員就沒人歡迎了。


    r報社編輯局局長川北良策,此時也感到困窘難堪。他央求過先輩們和知己們,但他們是含糊其辭地應酬他。他們說什麽:“我們這裏不太需要人啦;”“這個單位已經滿員了”;“過些日子再說吧”等等,都沒有中肯的答覆。以前,在外神氣活現地盤踞在編輯局長這個職位上時,依靠局長的身份交結了不少熟人,但是報社一解體,這個顯赫的職位將不復存在。即使存在,也臨不到他的頭上了。漸漸地,那些熟人對他也冷淡起來。社會上的人對他也另眼相看了。加之川北良策在r報社沒有人緣,由於他的吹毛求疵,並且從他爬上局長寶座開始,報社的大船就日漸下沉,職員們很憎惡他。他也沒有能力挽救r報社復滅命運。


    海野辰平總算還有興趣接收r報社的成員。但打開他的“葫蘆蓋”一看,那是有前提的。前提就是所謂的“對等條件”。按照他的對等條件,讓人不能不承認r報社的慘敗。被他接收到新公司的r報社職員,總共還不到三分之一,而且幾乎都被安排到印刷廠。


    川北良策依然裝出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樣。就在報社宣布破產後的第三天,在全社舉行的散夥紀念會上,他照例把那肥胖的身軀沉到雪白罩子罩著的椅子上。參加會議的全是報社的頭頭,什麽專務啦,常務啦,各業務局長啦,都聚集來了。他們內心都很焦躁,但誰也不願讓別人看到內心不安和窘態。並且都在試探對方,打聽別人的出路和安身之計。他們談笑風生,簡直象是在開茶話會,根本沒有散夥那悲戚的氣氛。也許這就是他們最後一秒鍾內的“自尊”吧!


    “聽說海野辰平一個月前突然消聲匿跡、下落不明了。有人說他到大阪出差,整整兩天無影無蹤。”一個專務突然扯起這個話題。反正這人沒有被雇用,在這種場合下臭一臭海野辰平他也不在乎。


    “啊!那可真有點不可思議。”常務說。


    “嘿,造紙總公司以及電視公司的大小頭目們全嚇壞了,吵成一鍋粥。他們認為經理不可能會兩天下落不明的。”


    “據說,他又奇蹟般地回來了,打破了困境。總而言之。是個地道的獨裁者哪。關於他失蹤的事,董事會提也沒敢提,都象啞巴似的裝糊塗。”


    “這件事嘛,嘿嘿嘿嘿!”專務嗤嗤地笑著說:“據可靠消息透露,序幕是從海野辰平由大阪到福岡的飛機場時拉開的。地點在福岡的飛機場休息大庁。他不期遇到一位可愛的男士。據此人報導:海野辰平帶了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


    “嗬嗬!”在座的人驚嘆起來,把視線一起投向專務。


    “在機場休息廳裏,海野碰到誰啦?”常務發問。


    “這可是個使海野辰平不太愉快的人物。嘿嘿,就是咱們報界的同行原口先生。那傢夥在福岡等飛機,海野辰平剛下飛機就撞上他了。當時,剛愎自用的海野辰平好象很狼狠,解嘲說帶的是秘書,還說出了那女子的姓名。但是原口半信半疑。”


    “嘿嘿嘿嘿……!”


    “原口這老傢夥就是那種男人。據說他立刻到造紙總公司作了調查。於是乎,秘書中根本沒有這個女子。海野辰平的秘書全都是男的。原口說,在福岡時,他有意識地跟海野辰平彎彎繞繞。他說,就是你海野,我也套你個措手不及,讓你說出姓名來。”


    “套出了嗎?叫什麽名字?”常務緊追不放。


    “叫三澤順子喲!”


    “啊?”川北良策不由得往前湊,“三澤順子?”


    “你認識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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