辯護人--使用的這種安眼藥是德國產的對


    嗎?


    證人--是的。


    辯護人--這種藥被指定為烈性藥,為什麽?證人--應該還沒有被指定為烈性藥吧。


    辯護人--不,很早以前就是了。規定需有醫生的指定才可出售,但事實上基本沒人用,這是為什麽呢?


    證人--您想說什麽?


    辯護人--這種安眠藥出的事故非常多。而且,據我聽知,也沒有致死量之說。有的人即使是微量也會死,有的人吃下很多也不會死。我聽說,是因為致死量難定,所以才會被指定為烈性藥。


    證人--沒有致死量,我覺得這也太奇怪了。就算是微量致死,那也是有致死量的。


    辯護人--因為致死量難以確定啊。


    證人--致死量難以確定的並非隻有這個,一般而言,溴米索伐也好,adorm安眠藥也好,要說難定其實都難定。不過在醫學上,總會劃定一條大致的線作為致死量。


    案件與石井相關,然而對伊佐子來說,案件和石井都已成為過去式。隻是,伊佐子孤枕難眠時,會讀一讀佐伯帶來的這份複印件,不過內容還是比較無趣。寂寞地橫臥在石井房中的情人之屍,竟引發了這樣的爭議,這讓伊佐子多少產生了一點興趣。屍體激起了各位學者如此高水平的論戰,不免給人一種奢侈之感。乃理子肉體的各個部位都被切斷、劃開,但每一樣都化作美麗的標本,成為了法醫學者和法律專家討論的對象。即使是在這些記錄紙上,乃理子也顯得傲然物外。


    伊佐子無心再讀,把這份裝訂成冊的複印件扔進了抽屜。封麵是模造紙,上麵什麽也沒寫。旅館服務生來打掃衛生時,也不會拉開抽屜看,即使這麽做了,也不用擔心他們會偷看。


    佐伯每隔一兩天會來旅館過夜。一開始他不敢從前台走,次數多了以後,終於在麵對穿梭於走廊的男女服務生時,也能滿不在乎了。佐伯當然有妻兒,不過他說,律師這個職業也會出差,遇到大案子時還會和夥伴住在一起商量工作,所以就算不回家也有理由可編。


    佐伯堅信能讓石井無罪,但石井若是早早出來了,又知道了兩人的關係,那就麻煩了。伊佐子這麽一提後,佐伯言之鑿鑿地說,他會幫石井在九州或北海道找工作,絕不會讓他留在東京,而且石井也向他保證過不再靠近伊佐子。在石井看來,把自己從重刑邊緣拉向無罪的辯護人是大恩人,不管是什麽事恐怕他都會答應。佐伯列舉過去的事例,做了說明。


    深夜,伊佐子陪佐伯睡在床上時,總覺得信弘沒準兒會從醫院打來電話。她覺得,信弘說晚上會害怕,並不是因為擔心發作時無人在身邊,即使摁了鈴也沒人來,就這麽孤零零地死去,而是因為他會想像妻子夜晚的行徑,並為自己的胡思亂想感到害怕。


    “可是,我開始在這裏過夜後,這樣的電話一次都沒來過啊。”聽了伊佐子的話,佐伯說道。


    麵對比自己大兩歲的伊佐子,佐伯用著鄭重的禮貌用語。


    “要不了多久他就會打電話過來了。我覺得他是在忍著。這段時間他終於能在床上坐起來了,放電話的地方他還是走得過去的。”


    “就算打電話過來,我也無所謂。夫人請盡管在我麵前和澤田先生通話,說什麽都行。”


    “你也挺有膽量的啊。”


    “我可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澤田先生和夫人交談後,多少能平靜一點兒的話也不錯啊。我對澤田先生隻有同情,嫉妒心是一點兒也沒有的。”


    “你得謝罪才行。”


    “夫人才需要謝罪吧?”佐伯笑得眯起了眼。


    “我已經過了這個階段。否則在你對我做了那種事後,我會像現在這樣和你繼續下去嗎?”


    “和鹽月先生呢?”


    “我和那個人沒什麽的,你又突然說起怪話了嘛。”


    “我可不相信。”


    “為什麽?”


    “看你們的態度就知道了。不管怎麽在人前掩飾,你們看對方的眼神啊……我估計你們很早以前就開始了。”


    “之前你可一句都沒提過鹽月先生的事。”


    “我有顧慮嘛,畢竟是他把我介紹給夫人的,也是這個案子事實上的贊助者。”


    “現在沒顧慮了?”


    “因為和夫人關係變深了呀。”


    “如果事情像你想像的那樣,鹽月先生應該會出現在這裏。你在這裏的時候,鹽月先生有來過嗎?”


    其實伊佐子一直在別的地方與鹽月幽會。她囑咐過鹽月,這裏是醫院指定的旅館,所以絕對不要過來。


    “雖然沒來過,但應該是你掐好了時間,沒讓我們兩個撞到一塊兒吧?”


    “胡說八道。”


    “本來嘛,像夫人這種身段的人,一個男人可是滿足不了的。”


    “你這話很失禮啊。”


    “事實上你和石井也有這種關係,不是嗎?”


    “那個不是我自願的,是突然被襲擊了,就跟你的情況一樣……”


    “於是你就一直保持了和石井的這段孽緣?”


    “我是被脅迫的,因為他說要把我們的事告訴澤田。這人就是個無賴!”


    “僅此而已嗎?我可不這麽認為。現在時機未到,所以我還沒法向石井具體詢問夫人的事。”


    “我看上去有那麽yin盪嗎?”


    “我可不想用這個詞。這是一種體質啦。豐滿,稍胖,膚白,肌膚細嫩,腰部鼓起的女人,基本都有這樣的傾向。天性就是晚上一個人睡會覺得很難受。”


    以前鹽月也說過類似的話。伊佐子嘴上不能說,心裏卻有計較。特別是像現在這樣一個人睡旅館時,常常會興奮起來。體內血液翻滾,難以入眠,不知不覺中手就習慣性地伸向了某處。


    “這是你的經驗之談?”


    “哦,看你的眼神,像是在說’你很懂嘛‘。不過呢,這不是我自己的經驗。但不管怎麽說我也是律師嘛,雖然專攻刑事案件,可也給離婚官司做過諮詢。那些都是我從當事者的婦人那兒得到的知識。”


    “也有例外哦。”


    “一般都能適用。”


    佐伯也是,正如他的四方下巴帶給人的印象那樣,此人精力充沛,永不知疲倦。半夜裏他會突然起床,坐在桌前,調查訴訟資料或給專業雜誌撰稿,然後再一次過來摟抱伊佐子。


    “我知道的,鹽月先生現在不怎麽來找夫人了。”佐伯說。


    “你在說什麽?”


    “好了,別裝傻好好聽我說,這主要是因為他那個政治家舅舅的病很不妙。”


    “有一天鹽月先生給我打過電話,說他舅舅因為肝硬化住院了。”


    “電話啊。”佐伯一陣冷笑,“好吧,無所謂了。所謂的肝硬化隻是對外的說辭,其實是肝癌。而且已經治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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