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也是嗎?”


    “一年四季都這樣。我喜歡吃冰西瓜。”


    “按照你的說法,切西瓜的時候,就是你殺人的時候。”


    後者深深吸了口煙,沒說話。


    “吃完西瓜,你就出門了,對嗎?”高競道。


    趙勝點頭。


    “你那天晚上,從外麵散步回來的時候,有沒有發現屋裏跟平時比有什麽兩樣?那時候你應該已經殺過人了,不是嗎?”高競很難想像有人會對如此血腥的現場熟視無睹。


    趙勝一臉茫然。


    “那天你從外麵回來後,你上過廁所嗎?”


    “我當然上過。我吃了那麽多西瓜,一肚子水。”


    “你既然上過廁所,就應該看見他們,他們在浴缸裏,不是嗎……”


    趙勝現出一臉白癡相。


    “你既然看見他們了,為什麽第二天早上才自首?”


    趙勝好像沒聽懂他的話。


    “我是第二天早上才發現他們的。”他道。


    “你到底有沒有上過廁所?好好想想!”


    “我當然上過廁所,但是……”趙勝正視高競,“我沒在浴缸裏看見他們,我沒有,這個我記得很清楚……因為,那天我被人潑了一身髒水。我走進小區的時候,樓上有人澆了桶水下來,我得洗洗……我還在浴缸裏洗過澡……我換了衣服……”


    “你換下的衣服到哪兒去了?”


    “丟在洗衣機裏了……”


    “你把衣服洗了?”


    “我當時累垮了,哪有精神去洗衣服,我連洗衣粉袋子都提不動……”


    “所以你隻是把身上的衣服丟進了洗衣機?”


    “對。”


    “你第二天早上有沒有把衣服洗了?”


    “沒有,我第二天早上一進浴室就看見了他們,哪還有心思想衣服的事。”


    “然後呢,洗完澡你幹什麽去了?”


    “我直接進房睡了。一覺睡到天亮,半夜也沒起來。最近我睡前常吃安眠藥。”


    “你睡覺前,有沒有見過廖珊?”


    趙勝搖頭。


    “沒有。她的房門關著。我累得夠嗆,連步子都邁不動了。我都怕自己走不到房間。”


    “這麽說,你洗完澡,經過她房間時,她的門是關著的?”


    “關著關著!自從我把房子借給她住後,她就總是關著門,鬼鬼祟祟的……”趙勝用雙手捧住他的腦袋,低聲道,“高競,很多事我都不記得了,你能不能別問這些了?”


    “那我們換個話題。”


    “媽的!”趙勝低聲咒罵道。


    “現在談過去的事,能讓你開心嗎?”高競大聲道。


    趙勝看著他,沒說話。


    “你知道,一切都過去了。你不再是足球前鋒,我不再是你的朋友,我們都已經不再是中學時代的我們了,”高競用目光冷冷地打量著他,“尤其是你……”


    趙勝寒著臉冷笑道:“你他媽的還是老樣子,總以為自己說的每句話都是對的!”


    “你第一次產生幻覺是什麽時候?”高競不想跟他吵架,直接提問道。


    趙勝似乎也懶得跟他計較,他用夾著香菸的手捏了捏鼻樑。


    “那是三個月前吧……記不清了。第一次……我看見了我媽……”趙勝的眼睛濕潤了,“她在跟我說話,我們吵了一架,為了你的事,為了那支筆,我們吵得很兇,我一生氣,就把杯子砸了過去。後來是廖珊拉住了我……”


    “當時廖珊就在你旁邊?”


    “她說,我對著桌上的西瓜罵人,後來我發現茶杯在桌子下麵,已經砸碎了,西瓜倒是啥事都沒有……嗬嗬,那應該就算第一次。”


    “你去醫院檢查過嗎?”


    “我才不想聽醫生廢話。搞不好他發現我吸毒還會報警把我送去戒毒所。那地方我去過一次,就不想再去第二次了。”


    “那麽……你有仇人嗎?”


    “仇人?”趙勝咧嘴笑笑,“除了你,那就是我妹妹趙欣了。過去她常來我家翻東西,自從找了那個男人,她就成了個賊,有一次我沒在家,廖珊正好碰到她。後來廖珊提醒我,說我應該換把鎖。這主意不錯。自從我換了鎖,趙欣就再也沒來過。”


    “是廖珊讓你換的鎖?”


    “沒錯。”


    “那她們見麵時,有沒有發生過什麽不愉快的事?”


    “廖珊看見趙欣翻她的抽屜。廖珊住進來後,我讓廖珊住我的房間,我住我媽原來的房間,所以,趙欣其實是想翻我的抽屜,她以為我還住在那裏。”


    “她現在住在什麽地方?”


    “在大學後麵的一條街,好像是南平路68弄1號602室,她住頂樓。那時我去過一次,不過她沒讓我進門,知道為什麽嗎?”


    “為什麽?”


    “她騙我說她一個人住,其實她是跟那個男人同居了。她不想讓我碰到那男人。當時那男人就在房間裏。”趙勝輕蔑地搖頭,“媽的,她以為她是誰?誰在乎她跟誰上床?隻要她不來煩我,我本來可以假裝跟她關係不錯的。哼,那個男人叫楚凡,聽名字就知道這男人不是什麽好東西……”


    高競還想再問問廖珊的事,這時,審訊室的門突然開了,董坤走了進來。高競連忙從座位上站起:“董哥……”


    董坤朝他使了個眼色。高競明白,那是讓他出去。


    高競跟董坤一起來到走廊上。


    “高競,你想幹什麽?”董坤寒著臉問他。


    高競自知理虧,便低聲下氣地說:“我今天正好路過,所以就進來隨便跟他聊聊……”


    “可我看你不像在跟他聊天。”董坤臉色陰沉,“高競我問你,這是你的案子嗎?你是不是問得太多了?”


    “呃,我今天早上正好比較有時間……董哥,”高競想,既然已經說到這份兒上了,幹脆把話說開吧,“……你有沒有覺得這案子有問題?”


    “能有什麽問題?”董坤高聲反問他。


    高競沒說話,但董坤已經看出他臉上清楚地寫著“是嗎”兩個字外加一個問號。


    “他是個癮君子,”董坤道,“是他自己跑到警察局來自首的,他提供的兇器上有他的指紋,案發當天,沒人看見其他人進入過案發現場。”


    “董哥,趙勝說,他切西瓜的時候,還敲門問廖珊要不要吃西瓜,這時候,廖珊的房門是關著的。”


    “你憑什麽相信他說的這些?趙勝是個癮君子,他的記憶靠不住,他的人品更靠不住!”


    “如果趙勝當時確實殺了人,那事後他去扔西瓜皮又怎麽解釋?假如西瓜皮就是被害人的肢體,那肢體應該有殘缺,不是嗎?被害人的屍體完整嗎?”


    董坤不作聲。


    “你剛剛也聽見了。”高競繼續道,“他說他回來後洗過澡,如果當時被害人就在浴缸裏,他怎麽洗澡?好吧,你會說,他洗完澡後才把被害人的屍體移到浴缸裏。請問他幹嗎要費這力氣?而且,如果那時候他還處於幻覺中,他應該把被害人的屍體當成西瓜,所以,他最可能做的就是砍下被害人的頭部,包上保鮮膜,放入冰箱。如果他沒這麽做,相反,還把被害人的屍體搬到浴缸裏,那就證明,他當時是清醒的,既然如此,他為什麽第二天才自首?”


    “自首也需要勇氣和體力。高競,他那時候可能根本沒有體力來警察局自首了。”


    “他可以打電話。”


    董坤顯然覺得他是在胡攪蠻纏。


    “高競,兇手就是趙勝。”他似乎是耐著性子在跟不懂事的小兄弟講道理,“我剛剛聽見你怎麽問他的,我猜他是從外麵散步回來,洗完澡之後才殺的人。也許那時候,他又吸了點粉,被害人正好開門走出自己的房間,當她走進浴室的時候,他們之間發生了些口角,於是,他一怒之下殺了被害人。他沒有搬動屍體,他就是在浴室裏殺的人。你說他為什麽第二天才報警,因為他殺人殺累了,就睡著了。他第二天醒來才發現自己幹的好事。他知道自己跑不了,所以幹脆就來自首了。高競,他什麽時候殺的人不重要,其實,你讓他想,他也記不清楚。我們隻要知道兇手是他就行了。”


    “如果他是在浴室殺的人,那血跡應該集中在浴室,可我昨天去過,事實上,廖珊的房間血跡更多。另外,如果他是洗完澡才殺的人,而且他累得都沒辦法打個報警電話,那他應該也沒力氣換衣服,他是穿著帶血的衣服跳上床的,所以,他的床上應該也有血跡。但他床上沒有血跡。至於西瓜,我記得你說過,你們沒發現他家有西瓜,你們因此得出的結論是,整個關於西瓜的故事,都是他的幻覺,也許還可能是他編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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