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整個晚上都在哪裏?”


    “我藏在樹林裏,獵人小屋的後麵……”她不知該怎麽形容,“那裏有一小塊空間,正好可以讓我藏身。我直到天亮才離開。我步行到較遠的一個汽車站,我不知道我是幾點上車的,反正到火車站時,七點剛過幾分鍾。我本想立刻去找她的,但那時候,我看見一個混蛋在虐待一條狗,我實在忍無可忍,就上去揍他了。那是個高個男孩,大概20歲左右吧……”她朝穀平咧嘴一笑,“我懷裏揣了把水果刀,如果不是你的李老師及時趕到,我會在他身上紮幾個窟窿。那時候,我已經什麽都不在乎了。”


    穀平像好哥們那樣拍拍她的肩,“你有種!”


    “都是被逼出來的。——你那還要不要?”她指指穀平麵前的燻肉。


    穀平擺擺手。她抓起兩片燻肉就咬了起來。突然之間,她胃口大開,心情也好了起來。


    “我給你的李老師寄過照片,所以她一眼就認出了我。她一過來幫忙,那小子就跑了,他的臉被我抓了兩道口子,都流血了。當然我臉上也被他打了兩拳,都發青了。後來我都已經說過了。我們去火化那條狗。最後直到8月5日上午才離開。”


    “想不到李老師在那種地方也有熟人。”


    “她認識的熟人不在鹿林鎮,而是在離我們那兒大約20公裏左右的另一個縣,那地方叫林坪縣。她說她以前在那裏協助警方辦過兩個大案子。她在火車站打電話給那裏的警署,那裏專門派車來接我們,送我們到火葬場。等辦完事,又請她吃飯,請她幫忙辦案子,這麽一折騰就已經晚上七點多了。那邊警署的人就在縣賓館給我們訂了一間客房,那是我這輩子第一次住像樣的賓館,跟我們那兒就是不一樣。”她把另外兩塊燻肉也一股腦兒都吃了,“最後,第二天早上,他們又派車送我們去了省會,在那裏,我們乘火車去的x市。”


    穀平笑道:“原來你是這麽逃離現場的,怪不得當地警方怎麽也找不到你。那個黃色的手提包現在還在嗎?”


    “早就扔了。那天跟人打架把包拉壞了,裏麵的東西都掉了出來,又下雨,包裏的衣服都掉在了泥漿裏,我自己也成了落湯雞。你沒看到我那時有多狼狽,幸虧你的李老師後來給我買了新衣服,新書包——還有一個新身份。從踏出旅館的那一刻起,我就下決心,永遠將我在那裏的生活抹去。所以,我再也沒回去過,也沒打聽過那裏的情況。要不然,我早該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穀平又拍了拍她的肩。


    “我覺得你當初的決定是對的。而且你很幸運,碰到了願意收留你的人。”


    “是收養,不是收留。”


    穀平的目光又落在那堆資料上,“你說的那個想要買你的男人,在這名單裏嗎?”


    “我不知道。我隻知道少了一個男人。旅館應該有四個男客,現在名單裏隻有三個。但是總數卻多了一個人。”


    “很奇怪。你見過那個人嗎?”


    “沒有。他是8月1日住進來的,來的時候是早上。早上我去上學了,是我父母接待他的,他住進房間後很少出來。我給他送過一次開水,但他遞紙條給我,讓我放在門口。我想他應該在名單裏,但我不能確認是哪個。”


    黎江臉色凝重地站在路邊的一棵大樹下等著他們,當他們走近時,他把抽了一半的煙丟在地上踩滅了。


    “昨天晚上十點,在雙鳳旅館發現一具女屍,從體貌特徵判斷,很像是舒巧。”他道。


    她頓時愣住,隨即跟穀平麵麵相覷。


    “這可真沒想到。”她道。


    “是她嗎?”穀平問。


    “還不確定。”黎江說完這句話下意識地朝沈異書看。


    “嘿,我有不在場證明!”她馬上嚷起來,“昨晚我一直跟首席法醫閣下在一起。”


    黎江舉起雙手作了一個休戰的動作。


    “我沒懷疑你。”他道,“一個小時前,我已經聯繫上言博了,我們順道去接他,必須有個人認屍。”


    “我也認識舒巧。為什麽要把言博叫來?”她表示不解。


    黎江不理會她,麵向穀平,“你得把你的工作箱都帶上,那邊的設備恐怕沒法完成全套的檢驗。”


    “都在這裏。”穀平將右手拎著的箱子遞給他,“不過,如果太複雜的話,還需要把數據傳回來作進一步分析。那邊有沒有網線?”


    黎江一臉不好說的表情。“你知道,那邊是山區。”他道,“不過,你可以帶一個實習生去幫忙。”


    20分鍾後,他們的車在路口接到了提著簡單行李的言博。他顯然還沒睡醒,一臉睡眼惺忪的模樣,上了車後,就不斷地打哈欠。


    “天哪,一大早把我叫來,這是要去哪兒?”他嘟嘟囔囔地問。


    “j省的鹿林鎮。”


    言博揉揉眼睛,好像清醒了些。“鹿林鎮?”他不自覺地看了沈異書一眼,“他們說發現了舒巧的屍體?”


    “現在還不能肯定就是她。因為對方的設備落後,傳送過來的照片很不清楚。所以,最好是她熟悉或者親近的人去認屍。”


    “我跟她還沒結婚!”言博立刻嚷了起來,“為什麽不找她父親?”


    “她父親已經75歲了,行動不便,前陣子還中過風。”


    “她姐姐,我記得她還有個姐姐!”


    “她姐姐是孕婦!”


    “那……”


    “除了她的親屬之外,你是她最親近的人。”黎江冷冷地看著他,“我們去律師事務所調查過,你正在辦理離婚。”他瞄了一眼坐在言博旁邊的沈異書。


    “是的,我們正在辦離婚。”她朝黎江齜了齜牙。


    言博卻溫情脈脈地朝她看過來。


    “異書,對我來說,這次行程唯一的吸引力就是能跟你同行。”


    她白了他一眼。要不是車子太小,她真不想靠他那麽近。


    “言博先生,關於你的未婚妻,我有幾個問題要問你。”黎江從車前座走過來,坐到言博的對麵。


    言博掃興地聳聳肩。


    “有什麽就問吧。”


    “你最後一次看見她是什麽時候?”


    “這個我上次已經說過了,是3月5日的白天。第二天,也就是3月6日的早晨,她給我打電話,說她要去接女兒,從那以後,我就沒跟她聯繫過。”


    “3月6日早上和下午,你都在幹什麽?”


    “我?”言博不安地在座位上扭動了一下身體,“我差不多九點離開家,到事務所是九點半,十點半左右,我離開事務所去見客戶。”


    “客戶?什麽客戶?”黎將掏出了一本筆記本,隨時準備記錄。


    “一個新客戶……怎麽了?你現在是在調查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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