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平。你沒什麽要對我說的嗎?”穀平進門後,她馬上跟他打趣。


    他朝她微笑。“還記得我那時看的漫畫嗎?”


    她瞪大了眼睛。


    “是她?”


    他笑著點頭。


    “那就是她?”


    他再度確認。


    “她現在是你的女朋友?”她道。


    “我上次就想告訴你的,但那時候氣氛不對。”一個侍者走上前來,他吩咐道,“給我一杯黑咖啡。”


    “你已經吃過早餐了?”她看了下桌上的手機,“現在才七點半。”


    “我們剛剛隨便在家吃了點。”


    她笑著看著他,一直看到他不好意思,她才開口:“這麽說,你們已經……”


    “上個星期她的房子租約到了,我就提出讓她搬到我家來,反正我媽和我弟弟最近都不在。他們去英國了。”他看了她一會兒,終於忍不住露出笑容,“是的,我們算是同居了,不過才剛開始,幾天而已。得了!我跟我女朋友同居有什麽大不了的?”


    “看起來她挺有錢。那輛車好像是……”


    “瑪莎拉蒂。她搬過來後,我買給她的。她還不會開車,所以就給她請了個司機。”


    “啊,你真好——”她大聲感嘆,“不過,我記得你以前說,你要找個會開摩托車的女孩。這樣你們可以在鄉間小路上並肩飛馳。”


    “人都是會改變的嘛。我記得你那時候還是很短的頭髮,你說你一輩子都留那髮型,可你現在……”他以挑剔的目光打量她的一頭長捲髮。


    她臉一沉,“不好看嗎?男人不都喜歡長發的女人嗎?”


    “很漂亮,不過,這讓你變得……普通了。”


    “你的口氣就跟我媽一樣。”


    彬彬有禮的侍者將他們點的咖啡和三明治端了上來。


    “想不到,警察局附近還有這麽一家店。”她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我們上次在一起吃飯是在什麽時候?”


    “大概三年前吧。自從我搬走後,我們就沒在一起吃過飯。”穀平喝了一口咖啡,說道,“我還記得李老師很喜歡辣椒,但她隻吃綠辣椒和黃辣椒,她把它們切碎跟牛肉丁拌在一起塞在白饅頭裏。”


    “再配上雙豆薏苡仁湯,這是她的招牌吃法。”她輕輕嘆氣,“我有點想她。”


    “我也想她。”


    “那麽,有結果了嗎?”她問道。


    “你想先聽哪個?”


    “當然是我媽。前天我就把屍體給你了。你都看過了嗎?”她不想提“解剖”這兩個字。


    “她的腹部有個針眼。”他簡短地說。


    她一驚,“這麽說……”


    “嗎啡血濃度是0.12毫克,屍表有多處皮下出血,肺灶性出血,肝細胞小灶性壞死,腦水腫。總而言之是嗎啡急性中毒致死。可能是自殺,也有可能是他殺。”


    她怔怔地望著穀平。


    “針眼?”


    “有人在她的腹部打了一針。”


    她把吃了一半的三明治扔在盤子裏。


    穀平看著她,“這就是我不想一開始告訴你的原因。”


    “你說自殺?她怎麽可能會自殺?!”她忽然反應過來,“穀平,你知道她為什麽從來不做針線活嗎?她怕針!她說她看見那些尖尖的東西,就會大腦充血!心跳加速!像她這種人根本不可能自己給自己打針。她還超級怕痛,她的手裏隻要稍微劃破一條口子,就會大驚小怪地去吃止痛片!還有,像她這種退休之後,整天想著出門跳舞找男朋友,到處找地方下館子的人,怎麽可能會自殺?即便是得了癌症,她也跟我說,熬一天是熬一天,好死不如賴活著。”


    “她在找男朋友?”穀平很詫異。


    “是的。她有過幾個,但很快都分手了,也沒什麽瓜葛。其實,她隻不過是需要一個陪她出門逛街買東西下館子的夥伴。她是個不折不扣的吃貨,這你知道。”


    穀平笑笑,“我知道。”


    “她退休後最大的樂趣就是到處吃飯。但是,她去飯店,一個人不可能點很多菜,而且到處下館子,也得花不少錢,所以她需要時不時地有人請她吃飯,有人替她買單——她熱愛生活,像她這種人不會自殺。”


    “也許因為癌症,她有點……”


    “她沒有想不開。她還計劃著去廟裏清腸,用自然療法治療。她一直在想辦法延長自己的壽命,她喜歡活著的感覺,總之無論怎樣她都不會自殺。”


    穀平似乎被她說服了。


    “如果她那麽怕痛,兇手就得保證在給她打針的時候,她正處於昏睡狀態。這就解釋了為什麽她體內有那麽多的止痛劑成分。所以,我想這個人應該了解她的生活起居,還有機會接觸她吃過的東西和使用過的器皿。”


    “我會去查的。可是,”她忽然想到,“她為什麽要讓你驗屍?難道她已經料到自己會被人謀殺?”


    “這好像是最合理的解釋。”


    “而你說,她在調查舒巧?”


    “她是這麽對我說的。不過你現在還是先聽聽我說說另一個人吧,那個鋼琴師,還記得嗎?”


    她對這個人的感覺很矛盾,好像內心在抗拒知道這個人的一切。


    “那是幾周前的案子了。”592


    “具體時間是今年的2月13日。”


    “那又怎樣?你不是說屍體已經被火化了嗎。”


    “雖然沒找到屍體,不過,我在他出事的電話亭發現了兩滴血。”


    他從隨身攜帶的雙肩包裏,取出兩張圖片攤在茶幾上。她發現那是兩張化學圖表。上麵次序井然地羅列著幾排數字和大寫的英文字母。


    “什麽東西?”她問道。


    “這是你們的遺傳圖表。——需要我進一步解釋嗎?”穀平問她。


    “你以為我能看懂嗎?”


    “好吧。結論是,你們有血緣關係。他是你弟弟,異書。看來李老師又猜對了。”


    她的身體霎時僵住。


    她是有個弟弟。不過,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而且那是被她遠遠拋在腦後一直努力遺忘的歷史。她從未想過有一天,它會以如此突兀的方式呈現在她麵前。


    “你會不會弄錯?”


    “你覺得我像在開玩笑嗎?”


    她眨巴著眼睛看著他。


    “異書,你不覺得該跟我說些什麽嗎?”他道。


    她避開他的逼視,低頭望著盤子裏剩下的那一半三明治。


    “你是說……那個男人跟我……”她道。


    “有血緣關係。”


    小峰嗎?真的是小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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