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張開嘴,像要開口為我爭辯,但思索片刻後,改變了主意。她驀然回過頭來,問我:“你昨晚真的沒去餘青家?”她口吻兇悍,令我害怕。


    “沒有。”


    “那你上哪兒去了!”她叫了起來。


    我無法回答她。我真怕她知道真相後會衝上來扇我的耳光。雖然在平時,她一向比我爸更關心我,疼愛我,但是,一旦我犯了錯,動手的從來都是她。我小時候,被她打過很多次。初二的時候,因為我跟同學打架,她還用衣架追打我。後來,是老爸警告她,假如她再打我,我可能會一輩子記恨她,她才從此罷手。然而今天,她又變成了一隻暴怒的獅子,我真擔心她會衝上來把我撕成碎片。


    但我想,假如她真的當著那麽多人的麵打我耳光,也許我就解脫了,因為那樣,我就有理由可以跟她斷絕關係了。即使洗清冤屈,從警察局出來,我也不會再跟她說一句話。我會離開這個家,永遠不再見她。我恨她,並且看不起她。


    “說啊!你上哪兒去了?”她又問了一遍。


    我不想回答她的問題,我問警察:“不是要帶我走嗎?”


    兩個警察中的一個笑了笑。走過來,他朝門外努了努嘴:“那就走吧。我們有的是時間把事情弄清楚。”


    我跟著他們出了門。這時,我媽突然衝過來,拉住了我的袖子,尖著嗓子問道:“是那個婊子勾引你的!是不是?是不是?”


    房門開著,有幾個鄰居站在樓梯上,正好奇地在朝我們家張望,我仿佛看見他們在相互使眼色。我相信他們已經聽見了我媽嚷的話。不過,我還是回答了我媽。


    “酈雯不是婊子。”我說。


    我本來以為自己會被帶進一個陰暗的審訊室,但現在看起來,這裏僅僅是個普通的辦公室。屋子寬敞明亮,沒有可怕的鐵籠子,也沒有兇狠的斥罵聲,一切都顯得很平常。這似乎在告訴我,我們即將進行的隻是一次普通的談話。然而,真的是這樣嗎?


    那兩個警察各拖了把椅子靠近我坐下。


    我現在知道,他們一個姓黃,一個姓李。


    “林致遠,你今年多大了?上幾年級?”黃警官語氣溫和地問我。他是個五十歲上下的老警察,身材微胖,臉上布滿了皺紋。他似乎是我的主審官。


    “17歲。上高二。”我如實作了回答。


    “認識酈雯嗎?”


    雖然早知道會問到她,但突然從警察嘴裏聽到這個名字,我還是禁不住一陣心悸。


    “認識。”我輕聲道。


    “你怎麽認識她的?”黃警官又問。


    “她是我們學校的英語老師。”


    “她教你嗎?”


    “不,她教初三。”


    “你們在學校裏常有接觸嗎?”


    我搖搖頭。


    “在你印象中,她是個怎樣的人?”黃警官用聊家常的口吻問我。


    “印象?”我想了想道,“她很漂亮。其實,她是學校公認的美女老師。”我又補充了一句。我不知道這樣說是否明智,但我認為照實說可能更好。


    “就這些?”


    我不太明白他這麽問是什麽意思,於是抬起了頭。他似乎也不想為難我,立刻換了一個問題。“昨天晚上七點,你離開家後,去了哪裏?”他問道。


    “我……”我猶豫了片刻,還是說了實話,“我去找她了。但這是我們前一天約好的。我根本沒有強迫她做什麽……”


    “前一天?這是怎麽回事?”黃警官對我的話很感興趣。


    我咽了下口水,答道:“前一天晚上我在她家。那是她約我去的。我們在麥當勞裏麵約定了時間。她先約我到鉛筆弄,後來,就把我帶到她家裏去了。”


    “有人看見你們嗎?比如鄰居。”


    “沒有。我沒看見任何人。”我道。我記得進大門的時候,她曾提醒我腳步要輕點,還警告我不許在樓道裏跟她說話。我曾以為,她這麽做隻是不希望鄰居看見她帶男人回來,她怕他們會在背後議論她,可現在看起來,她是不希望鄰居看見我跟她曾一起回家。


    “麥當勞的服務員有沒有可能看見你們在一起?”黃警官又問。


    “在麥當勞,我們沒有坐在一起。”我的聲音不由自主地輕了,仿佛正看見自己走向河裏,卻無能無力,“我在看價目表,她跑到我身邊,對我說了晚上碰頭的時間和地點。”


    “她是怎麽說的?”


    “晚上八點,鉛筆弄。”


    “就這樣?”


    “就這樣。”她是站在我旁邊說的這幾個字。我想沒人會注意到。


    “你剛才說,你們沒在學校裏說過話?”


    “是的。”


    “那她怎麽會約你?”


    我把那天晚上我在鉛筆弄跟她的巧遇說了一遍。


    “你撞倒她時,大約幾點?”


    “已經過了九點。那裏沒別人。”我知道他是想讓我找到證人,但是我確實一個人也沒看見,除了她。


    “照你的說法,那是你第一次去她家。那一次你並沒有跟她發生關係,是不是?”


    “是的。”我已經顧不上臉紅了,我知道隻要被帶到這個地方,你就不再擁有自尊和感情,你也沒資格猜測任何事情,隻能回答問你的問題,不管你想不想回答。


    “你一共去過她家三次。第一次沒有發生關係,後來的兩次都有,是不是?”


    “是的。”


    “第一次去她家也沒有碰到她的鄰居或者別的什麽人嗎?”黃警官很耐心地問。我再度搖頭。他不知道,我現在有多希望我曾經碰到過,但是真的沒有。該死的!


    黃警官與旁邊做記錄的李警官交換了一個眼神,隨後他說:“林致遠,我們還是回到事發的那天晚上吧。我希望你能說實話。”


    “好。”我說。


    “12月15日晚上,你去她家之後,發生了什麽?”


    事實擺在麵前,我無法否認,即使否認也沒用。我隻是在考慮如何措辭。我還沒臉皮厚到可以跟陌生人談論這些的地步,我也不是演員,不懂得裝假。


    “我跟她好了。”最後,我簡短地答道。


    “就是說,你跟她發生了兩性關係。是不是?”黃警官問道。


    “是的。”


    “你向她提出要求的時候,她是什麽反應?”他又問。


    “她很高興。”我覺得不對頭,又連忙改口,“不,我沒提出過要求。”


    “那麽是她提出來的?”


    “不,她也沒有。”我對她來說,不是陌生人,我們已經有過一個晚上了,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不管在這些警察眼裏,我們的關係有多骯髒,但我仍然認為那就是愛情,隻不過,我們捨棄了最初的試探,我們之間是最直接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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