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而言之,我認為,現在想要核實當時的不在場證明,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無奈,我隻能重新閱讀滅門案的資料。我幾乎看遍了資料裏的每個字。最後,終於讓我發現了一個之前可能被遺漏的細節。事實證明,這個細節極其關鍵。


    當年市局的警察曾經去醫院調查過董紀賢和徐子健的關係,普遍的反應是,他們兩人關係不好,原因主要集中在兩件事上。第一,徐子健帶人抄了董越的家;第二,董越在被批鬥中突然去世。把這兩項作為謀殺動機也說得通。但是在那麽多人提供的信息中,我覺得有一條被忽略了。


    “是什麽?”莫蘭聽說我有新發現,非常好奇。她正在為我做雙層三明治。看著那些從麵包邊上流出來的番茄醬和滋滋冒油的熱培根肉,我都快流口水了。


    “有人說,他們兩人是有宿怨的,早在多年前他們就曾吵過架,還差點打起來。我想知道原因——好了沒有?”她剛剛把三明治裝入保鮮袋,我就一把奪了過來,隨後朝門口衝去。


    我猜想我走了之後,莫蘭多半會再睡一會兒。等她睡醒,差不多就是早上10點了,她應該會去找喬納給她發資料。


    果然,早上10點剛過,喬納就在我對麵罵娘。


    “媽的,她到底要查哪個案子?!”


    原來,莫蘭給喬納發了郵件,要她把所有關於蘇雲清和杜雨晴有關的資料都發給她。


    “杜雨晴?”我知道那是杜思晨的母親,關於這樁案子,我昨天就聽嶽父說起過,不過這案子發生在某個勞改農場,地處偏僻,我不明白這跟徐家的案子有什麽關係。


    “我也不明白。但是她想知道,她總有她的道理!”喬納就是這樣,罵歸罵,事情還是照樣幹,而且還不允許別人向她的寶貝表妹提出異議。


    最後喬納用一個小時的時間為她搜齊資料,全部傳給了她。


    “媽的,搞這麽累,就得到個笑臉!”喬納看著電腦屏幕大聲道。


    我安慰了喬納幾句,帶著疑惑和好奇匆匆離開了單位。我不知道莫蘭在搞什麽名堂,不過就像喬納說的,她要了解這些總有她的道理。我猜想不久的將來,她就會給我個答案。也許我們兩人能一下子破了三個懸案,我興奮地想。


    我的第一站是第一人民醫院的退休之家。我要見的人叫李仲平。


    這位年逾八十的老先生,是當年第一人民醫院的保衛科科長,也就是他曾經在口供筆錄裏提到董紀賢和徐子健的宿怨。


    他對當年的事仍然記憶猶新。


    事情發生在1959年。當時徐子健還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醫院保衛科幹事,而董紀賢則剛剛進入醫院,是個實習醫生。當時,董紀賢的一個親戚因車禍身亡,屍體被放在太平間。家屬第二天來取屍體的時候發現死者的手指少了兩根,耳朵也少了一隻。由於當時值班的徐子健曾經離開過崗位,所以董紀賢找他發難,最後徐子健被扣了三個月獎金。


    他提到的事令我不由自主地想起徐家滅門案的法醫報告。同樣是屍體有缺損,同樣是耳朵和手指被割。難道隻是巧合嗎?


    “那這件事最後查出是誰幹的嗎?”我禁不住問。


    老先生告訴我,當時的醫院保衛科曾經懷疑過醫院三個員工,因為那天晚上隻有他們進過太平間所在的那層樓,但因為當時的院長董越怕事情鬧大影響醫院的聲譽,就沒再查下去,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我問他是否還記得他們曾經懷疑過誰。令我意外的是,他居然都還記得。他說他自己因為參與過調查,所以記得比較清楚。他給了我三個人名,一個是後勤科的牛力申,一個是人事科的王寶國,另一個是醫院食堂的王小林。


    老先生告訴我,這三人都分別被叫到保衛科問過話,但三人都否認自己幹過這件事。牛力申說他去太平間,是查看準備更換的玻璃窗和門,後勤科那陣子準備把太平間一些破損的物件更換一下。王寶國則說他是去太平間查看新去世的一個病人是不是他的同學,他說他們已經好久沒聯繫了,但之前在病房外麵看見這個同學的父親在哭。至於醫院食堂的王小林,她的解釋是去太平間找人,她說她收到同院某男醫生的一封信,對方讓她去太平間外麵等著,有話要跟她說。


    “王小林那時才23歲,正是談戀愛的時候,那個男醫生比她大三歲,他們在醫院工會組織的舞會上見過麵,還跳過舞。她說她當時以為是對方找她談個人問題呢,就是奇怪為什麽會選在那裏。結果她沒等到人,她說她覺得那裏有鬼,心裏害怕,五分鍾沒到就走了。我們也問過那男醫生,他說他沒寫過這封信。後來這事我們沒查下去,但當時,讓他們三人都寫了檢查。”


    老先生為我提供了那三人當年寫的檢查,並把王小林當年收到的那封信也給了我。


    沒想到這封信保存得很好,通篇不過兩行字,隻有時間、地點和一個署名。我猜想那個王小林當年一定對那位男醫生很傾心,要不然怎麽會傻傻地去太平間門口等著?


    老先生又把我帶到醫院人事科,那裏的工作人員跟老先生都很熟,他們為我查到了那三人的家庭住址和聯繫方式。不過牛力申已經在三年前去世,而王小林則得了老年癡呆症,目前由她的兒子、兒媳照料。


    “她連自己是誰都記不得了,還能記得那麽多年前的事?”她兒子在電話裏反問我。


    最後,老先生把我一直送到馬路上。臨別時,他又告訴了我兩件事。


    一件事是徐子健認為有人去他家偷了他的酒。


    “這是出事前一個月的事了,實際上也不是他的酒,是原來住在那裏的人留下的酒,據說是藥酒。可他說有天他回家,發現不見了,到處都沒找到。他懷疑是醫院的人幹的,但我查過,他懷疑的人那天沒人離開過醫院。他後來也懷疑過那個醫生的徒弟,但我也找人打聽過,那天沒有陌生人靠近過他那棟宅子。”


    第二件事跟恐嚇信有關。


    “徐子健常收到恐嚇信。他認為是醫院恨他的人幹的,他讓我偷偷地查。但因為這事波及麵廣,如果真的查起來,可能很多人都要遭殃。後來他既然人都死了,我覺得也沒必要查了,也沒跟警察提起。”他交給我一個信封。


    我打開一看,裏麵有十幾張不同筆跡的紙條,上麵寫著,“徐子健你不得好死!”“徐子健你斷子絕孫!…“、”“徐子健你今晚就得死!”“…徐子健今晚必死!”


    老先生指指“徐子健今晚必死”的條子,“那是他在大年夜中午交給我的。他說他在上廁所的時候,在腳邊撿到的。我後來就偷偷查了同一層樓裏,那個時段不在崗位的人,結果有一個人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他指指王寶國的檢查。


    “王寶國?”


    老先生點了點頭說:“徐子健出事後,我曾經想過是否要把這事告訴警察,但想來想去還是沒說。”


    “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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