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急,慢慢來。”陸勁道,“這個男人冒充‘一號歹徒’,說要給我介紹女朋友,結果在接下去的那封信裏,他真的寄來了幾張女人的照片。大概是因為打扮不同,或者是容麗長相太平凡吧,我一開始根本沒注意那是同一個人,直到最近,我才發現,這就是容麗,隻不過照片是在她不同時期照的。也許你不知道,容麗在跟我通信時,一向都很謹慎,警方沒有在她給我的信裏發現任何有價值的線索,我是指指紋汗液之類的東西。容麗的身份被我猜出後,我一直在想,一個自始至終都如此小心謹慎的人,怎麽會輕易地把自己的照片寄給我?而且,不是一張,還是四張。還有另一點,讓我覺得更不可思議,警方居然在她寄給我的照片上發現了她本人的指紋。哈哈,我想如果這是容麗本人做的,她那天一定喝醉了。”陸勁的眼睛炯炯有神,“後來,直到警方在容麗家搜査到我給她的信,我才恍然大悟。你知道我發現了什麽嗎?”


    他掃了一眼陸勁,沒搭腔。


    “我發現少了幾封信,從2000年年初到年末,一共是四封,那是我最後寫給她的幾封信。為什麽會單單少了這幾封信?她扔掉了嗎?我想這不可能,因為警方告訴我,她把我寄給她的信都放在一個很精緻的盒子裏,外麵還繫著藍絲帶,我相信如此愛惜這些信的容麗,是不會輕易扔掉它們的。那這幾封信到哪兒去了呢?很簡單,她沒收到。但這不可能啊,既然她沒收到我的信,怎麽可能回復我呢?我明明記得曾經收到過她的回信。……我想答案隻有一個,最後那幾封信,是別人冒充她寫的。在那個男人給我打電話之前,我曾經寫過一封信給容麗,我給了她一個新的通信地址和一個電話號碼。其實,是我約她給我打電話的,那時我很好奇,很想聽聽她的聲音。我聽到的是個男人的聲音。在電話裏,那個男人也告訴了我一個新的通信地址。”陸勁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好像洞穿了他的心。


    “容麗沒收到我的那封信,她自然不知道我改變了地址,所以她即使後來給我寫過信,我肯定也收不到。至於我的信,我寄到了那個男人指定的新地方,容麗對此一無所知,她那裏自然不會有那幾封信,它們應該都在那個男人手裏。在我收到照片並作了簡短評價後不久,這個假冒的‘歹徒’就讓我把他寄來的信通通寄還給他。幸好,我沒那麽傻,我要求對方先寄還我的信,這一點似乎把他難住了。從此以後,我就再也沒收到過‘歹徒’的信。”陸勁笑了笑,問道,“是不是容麗把信藏得很好,你沒找到?”


    他對陸勁的詰問不予理睬,也不想反駁,他覺得在這種時候保持冷靜的頭腦才是至關重要的。


    “你喜歡說就說吧。不過請快點,我畢竟不是來聽故事的。”他道。


    “好吧。我認為這個男人冒充容麗跟我通了最後那幾封信,照片也是他寄的,容麗的指紋應該也是他故意印上去的。”陸勁坐直了身子,問道,“那麽,他的目的何在?很簡單,想害她。他想為以後把容麗推到警方麵前做準備,而且他覺得這麽做很隱蔽,大家都會以為,那是容麗自己的疏忽。但如果你了解容麗的話,就該知道,以她的性格,她不可能出那麽大的紕漏。”陸勁喝了一口冰咖啡繼續說,“我一開始就覺得奇怪,為什麽‘歹徒’要自己跳出來跟警方叫板?甚至還自己列出了一張二十五人的被害人名單給警方,她為什麽要這麽做?她為什麽要故意引起警方的注意?在殺人方麵,她一直都相當低調,隻要看看她的那些被害人就知道,她大部分時候都以意外來掩蓋謀殺,這種跳到前台,自己告訴警方,我殺了人,還刻意留下字條侮辱被害人的做派不是她的方式。”


    “另外,我第一次看那張被害人名單時,就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那就是,有的被害人身邊放有巧克力或別的甜食,有的卻沒有。‘一號歹徒’在跟我通信時,曾經告訴我,她習慣在做壞事的時候吃點巧克力,因為這會讓她興奮。容麗死後,警方做過調查,他們發現甜食組的被害人都跟容麗和寶藏有關,而另一組呢,跟容麗幾乎都沒關係。所以,我的結論是,這張被害人名單是合成的,裏麵有兩個殺人犯,他們這麽做的目的就是為了混淆警方的視線。”


    李亞安猛吸了一口杯子裏的冰可樂,他看見冰塊在可樂裏翻滾了幾下。“接著說。”他道,現在他也想聽下去了。就像有人在做一道隻有他一個人知道答案的數學題,他忍不住想要看看對方是怎麽解開這道題的,他無法抑製這種好奇心。


    “雖然有兩個殺人犯,但是他們的動機卻各不相同。先說容麗,容麗嗜錢如命,她隻會為錢殺人,她的動機就是為了寶藏。她覺得是我偷偷把寶藏藏了起來,所以她參與這個計劃是為了把我逼出來。因為在監獄,她是無法跟我談交易的,我也無法把東西交給她。至於第二個兇手。他的動機應該有兩個,一是為了殺容麗,二是為了讓容麗背黑鍋。他希望警方把他殺過的人都算在容麗頭上,等容麗死了,這些血債就從此一筆勾銷。”陸勁的眼神中帶著幾分得意,“當然。他覺得,如果能在這過程中,獲得點意外之財,也沒什麽不好。其實這是個意圖謀殺‘一號歹徒’的案子,整個計劃就是為了殺她。”


    “這麽看來,兩個兇手之間關係並不好。”李亞安接口道,他知道自己在這時候插話並不明智,但他還是說了,這完全是身不由己。


    “很難說,容麗應該是很喜歡這個同謀的,也很信任他,否則她最後也不會死在這個人手裏。”陸勁的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打著節拍,“這個人設計了整個行動計劃。他說服容麗,既然在陸勁的老家能找到二十多萬,那就說明陸勁一定私藏了那筆寶藏,隻有把他從監獄弄出來,才有機會逼迫他說出寶藏的藏匿地點,而隻有引起警方的注意,警方才會把他從裏麵弄出來,那麽該怎麽引起警方的注意呢?那當然得炮製出一個超級殺人狂的故事出來。你們告訴警方,你們會不斷殺人,直到陸勁答應你們的要求。……聽出什麽來了嗎?”


    “什麽?”他很茫然。


    “這個計劃很荒唐。你們殺些不相幹的人,關我什麽事?即使我手裏有寶藏,我為什麽要為那些陌生人的生命買單?難道我是這麽博愛的人嗎?”陸勁看著他,問道,“你是怎麽說服容麗相信我會獻出寶藏的?這可是她之所以會參與這個計劃的關鍵。”


    “別隨便指控。”他嚴肅地提醒道。


    陸勁笑了笑。


    “讓我猜猜,你跟她說,陸勁會交出寶藏的,因為他想立功,他想通過這個方法獲得減刑。任何罪犯,一旦被帶出監獄,品嚐到自由的滋味之後,都迫切想要早點出去。更何況,陸勁很狡猾,也許還把寶藏分開放了,這樣,他隻要交出一部分寶藏,就能獲得他想要的東西何樂而不為呢?容麗問,難道他就不會逃跑嗎?他不一定非要取悅警方。你說,我了解他,他不會逃跑,因為他是個喜歡享受生活的人,逃亡生涯不會給他帶來他想要的生活質量。而且他也沒地方可去,他沒親人也沒朋友,他對未來不抱希望,也沒精力東躲西藏。最重要的是,他逃不了,a級通緝令會讓他無處藏身,不出一星期,他就會被押回來。所以,兩相對比,我覺得陸勁獻出一半寶藏換得減刑的可能性最大。隻要得到了寶藏,我們當然就不必再殺人了。我們獲得了寶藏,陸勁獲得了立功的機會,而犯罪行為偃旗息鼓則是警方想要的。如此一來,我們每一方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隻要我們不再出手,事情就會很快過去,畢竟沒破的懸案不隻這一宗,隻要有新的案子出現,警方的注意力就會被轉移……”陸勁看著他,停頓了好長時間才說,“你在說服容麗這件事上,充分體現了一個心理醫生的專業素質,你有能力讓她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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