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再次沉默了下來,好像非常為難。


    “小月!你想叫我死是不是?!你想看著我媽死得不明不白是不是!”陸勁終於爆發了,他怒目圓睜地朝小月大吼了起來,她被嚇得連著後退了好幾步。


    “不,不,不,不是的,哥,你別發火,我一直把阿姨當親媽的,你相信我。”她好像快朝他跪下了,又躊躇了一會兒,才抽抽搭搭地說,“哥,不是我不肯說,是老王讓我,讓我不要瞎說。”


    “快說!”陸勁不耐煩地催促道。


    小月抹了下眼淚,終於開口說道:


    “你說的對,哥,我是打聽過,因為阿姨那天睡得那麽晚,我覺得怪得很,我認識她多少年了,她從來不會睡得那麽晚,更不會點那麽亮的燈,她怕費電,再說,那張高腳凳平時就放在她床邊,那凳子重得很,她自己根本拿不動,我剛剛說過了,她腰不好,拿什麽都費力,所以我覺得,她沒法拿那個凳子去廚房,要是她真有那個心,她應該白天就讓我給她拿過去呀……”


    這個村婦的臉對嶽程來說,就像條變色龍,一開始是愚蠢,後來是善良溫柔,接著是卑劣無恥,現在卻顯得精明能幹。


    “接著說。”陸勁坐了下來,他示意她也坐下。


    小月依言在他旁邊坐了下來,現在的她似乎已經漸漸消除了戒心,她打開了話匣子。


    “我覺得這事挺奇怪,而且老王跟我說,在阿姨的屋子裏,警察還找到了紅燒肉和魚,我當時就說,這根本不可能是阿姨的,她自己也不吃葷菜,老王說,可能是她買了放在冰箱裏了,我說她雖然有冰箱,可自從我哥買了給她後,她還沒用過,就我哥回來那幾天才打開,因為她怕費電,再說,我一直在她家,都沒見過魚和肉,她腿腳不好,又沒去買菜,哪兒來的這些東西呀。我說這一大堆,結果老王根本聽不進去,他讓我不要瞎說,還問我,你怎麽知道她沒偷偷準備些肉送自己上路?我答不上來了。”


    “你有沒有找別人問過?”陸勁問。


    “我找過趙家的小四。”小月說起自己的發現,微微有些興奮,“不是小四看見的,是他的媳婦看見的。那天晚上7點左右,她吃完晚飯騎車回娘家,路過阿姨家的時候,被門口的一輛車絆倒了。事後,她跟她婆婆說那是輛助力車,好像是比自行車快的那種,我不知道,她說她本來想罵人的,可朝院子裏一看,有個警察在屋子裏,她聽到阿姨在招呼他,很高興的樣子,還一直說‘感謝政府’,‘感謝政府’。”


    警察?有警察在陸家?嶽程心裏一凜。


    陸勁倒很冷靜,他問道:


    “後來呢?”


    “後來小四媳婦就回去了,阿姨出事後,她也沒跟警察說。我也問過她,她說她不想惹麻煩,還說……”小月瞥了一眼陸勁,“誰讓她生了個殺人犯的兒子。”


    “那你有沒有把這件事告訴警方?”嶽程插嘴道。


    小月羞愧地低下來了頭,但隨後又爭辯道:“我說了有什麽用,他們都不聽我的。”


    “助力車?什麽助力車?是不是電瓶車?”陸勁盯著小月的臉問道


    “嗯,對,是電瓶車。這我不懂。”


    “車上有什麽標記嗎?”嶽程問道。


    小月搖頭:“天黑了,看不清。但是……”


    “但是什麽?”陸勁道。


    “但她說,兩天前,她也看見過這樣的電瓶車,她說很像,就停在農場入口的那個小賣部旁邊,但是她不記得是上午還是下午了。”


    “小賣部?”嶽程完全沒有印象。


    “我們走的是另一條路。”陸勁對他說。


    “他肯定是在問路,你家這麽偏僻,不問明白,肯定找不到。看來這人是有預謀的,很可能在正式開工前,先來了趟彩排。”嶽程分析道。


    “我覺得就是這樣。”陸勁道,隨後又問小月,“你有沒有去問過小賣部的人?”


    “我問過了,小賣部不就是我男人他姐姐的婆家開的嗎?可她們說,那時候是五一長假,進出農場的人特多,每天都有人來問路,都不記得了。我後來問,有沒有人來問怎麽去陸勁家裏呀?她說她記得有兩個人來問過,一個是女人,另一個好像是送貨的,她也不記得是哪一天了。”


    嶽程忽然想起,陸勁母親的死亡時間是2004年5月4日,的確是長假期間。


    “送貨的,是送什麽貨?”他問道。


    “不知道。”小月搖頭。


    “那女的是什麽樣子?年輕的還是年紀偏大的?”嶽程又問。


    “不老,年紀說不上來。”小月回頭看了眼沉默下來的陸勁,嶽程總覺得她看他的眼光中有點害怕,又有點想親近的意味。


    “哥,就這些了,”小月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說,“就這些了。”


    陸勁站起身來。


    “我知道了。”他冷淡地說。


    “其實我把我知道的這些都告訴老王他們了,但他們不管,說那案子已經定了,叫我不要管閑事。我男人也不讓我管,說我要管了,就跟我離婚。”她望著他,哽咽了,“再說,你又不在了,我以為你沒命了……再去說,還有什麽意思?要是知道你還活著,我一定來看你!你相信我。我是什麽人,哥,你應該是最清楚的!”


    她幾乎像在表白,但陸勁卻隻是輕鬆地一笑,說:


    “是的,小月,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知道你是什麽樣的人,跟我相比,你才是真正的好人。謝謝你一直以來照顧我媽。這給你孩子買點吃的吧。”他從口袋裏掏出200塊錢來塞在她手心裏,接著朝門邊走去。


    捏著那錢,她呆了半秒鍾,然後忽然像被人從後麵猛推了一把似的直衝到陸勁的身後,她拉住他的滑雪衫下擺,用近乎哀求的口吻說:


    “哥,你能告訴我一件事嗎?”


    陸勁回頭看著她,等著她說下去。


    “當初,當初你為啥非要跟我解除婚約?是因為你知道我偷,偷了別人的東西?還是因為看不起我是個鄉下人?”她望著他,眼神無比焦灼卻又充滿渴望,仿佛這問題困擾了她大半生,她問不出口,卻如此想知道答案。


    他們還有婚約?嶽程豎起耳朵專心聽下去。


    “你爸本來就反對,你忘了?”陸勁把目光投向別處。


    “我知道,可是……”


    “這些陳年舊事,就別再問了,小月。”陸勁有點不耐煩。


    “我知道,我不該問,可,可我總想有個答案,”她聲音顫抖地說,“那時候,我一直堅持著。”


    “你堅持有什麽用!”陸勁厲聲道,卻沒說下去。


    “你瞧不上我,嫌我長得醜,那也是個理由,你不能就這麽不明不白地讓我糊塗一輩子,哥,我求你告訴我吧,就算讓我安個心!我求你了,看在我服侍阿姨這麽多年的份上,今天,你就給我個明話吧!”小月扯著他的衣服,哀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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