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麽說來,您在直接回東京以前,就在‘那個地方’才使您處於迷霧中一般,在那裏有什麽情況?在那裏幹什麽?”


    倘若姑且相信田部的談話,那麽他的記憶力是在“那個地方”回東京以後,到今天早晨這一段時間裏喪失的。


    由於某些原因,產生了精神障礙以後,從某一時刻開始,這以後經歷的事都無法想得起來,這叫健忘症。田部的病也屬於這種症狀。健忘也可能有心理因素,但田部的症狀明顯是由外界化學有害物質侵入人體造成的。這樣,從某一時刻的前後開始,記憶就受到損害,可以考慮致病因素就是這一時候或接近這個時候開始形成的。


    在秋田的追問下,田部卻默不作聲了,對秋田的臨床誘導訊問保持了高度警惕。


    “您啥也不要隱瞞。您的一句話,可以救許多人,快說!”吉田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嚷了起來。這就反而更糟了。


    頓時,田部同他粗壯的體格完全不相稱地露出了怯弱的目光,忽而又變得強硬起來。


    “你別說得那麽怕人,究竟有什麽危險?不是和喝多了酒一樣嗎?先生,你看嘛,我哪兒不正常?到警察局去嘛!我還要喝個爛醉哩。”


    田部還是口齒不清,這幾天幾乎接近斷食狀態,臉色鐵青,瘦削,但強有力的筋肉仍隱約可見,顯得很可憐。


    誠然如田部所說,並不是單純的酒精中毒已經明瞭無異了。但究竟是什麽物質搞成這樣的,還不清楚。精密檢查結果出來之前,什麽也不好說。至少從外觀看來,除了健忘以外(這也是本人的申述),也沒有什麽很嚴重的症狀存在。


    秋田一心想作些臨床研究,既然患者本人不願意回答,也就不能再訊問了。


    “大夫,請讓我回家吧。已經全好了,沒有別的不舒服了。”田部似乎也感到秋田遊移不定的態度,得寸進尺地說。


    “血壓還很高,小便裏有蛋白。”秋田總想把他留下來觀察,有點兒捨不得放他走。


    “這又不是現在才有的,從祖上遺傳下來的老毛病了。”田部汕笑起來。由糖尿病產生高血壓這也是常見的症狀,僅憑這些並不能斷定是受新的有害物質的影響。在化驗結果還未完全出來前,不想放他出院。秋田出於職業性預感,覺得從昨天田部的症狀看來,是由未曾見過的非常危險的有害物質造成的。


    但是,這僅僅是預感。醫生沒有權利留置一個外表看來並沒有嚴重症狀的病人。


    “留不住了。”秋田朝吉田使了個眼色,吉田也無可奈何地苦笑了一下。


    “又沒托人送我來醫院,一定是我女人自作聰明。她呀,多管閑事!”


    田部臨走的時候嘴裏嘟噥著,仿佛故意說給他們聽似的。


    “怪物!”田部一走,吉想厭惡地罵了一句。


    “真是奇怪。”秋田也這樣說。


    “為什麽要這麽躲躲閃閃不吐真情?清醒過來後還要一口咬定什麽都不知道,這種病人還是第一次遇到。”


    “可不是這樣嗎?”


    “這個男人,在臨走的時候,還埋怨人家‘多管閑事’。他神誌不清的時候,家裏人才把他送進t醫院的,如果還有點兒知覺的話,就不會來醫院了。自己身心都遭到了損害,偏偏拒絕就醫,這是為什麽?難道怕人家知道造成損害的原因嗎?這裏一定有難言的隱情。”秋田喃喃地自問自答。驀地,朝吉田說:“吉田君,精密檢查進行到什麽程度了?”


    “這個……”吉田麵有愧色,搔了搔頭皮說:“沒想到這個病人,會一下子逃走了。昨天隻做了小便檢查,測血壓,抽血,bss(原註:醫學用語縮寫,指肝功能檢查)。原打算今天做心電圖,x光檢查和眼底檢查的。”


    “心電圖還沒做嗎?”秋田有點兒惋惜地說。“用血樣檢查了什麽項目?”


    “血球計算和肝功能檢查。”


    “很好,至少可以知道腎和肝的功能。”秋田有信心地說。


    第07章 夫婦間的紐帶


    1


    幾天以後,秋田修平到東京杉並區的大宮街,拜訪了大西的家。


    曾經有過一度相愛,恐怕這不是自負,那位女子至今還傾心於自己,而且似乎是專挑了一個丈夫外出的時候去拜訪她,秋田心裏並不是一點兒也不遲疑的。但事出有因,非去拜訪她不可。


    他故意事前不作任何預約就去了。第一次這麽上門去見她,著實是很冒昧失禮的。萬一,大西在家,就推說那天去電話,日本化成公司不讓見麵,有點兒懷疑才來的。秋田推測:大西在公司裏搞什麽機密的玩意兒,看來和前幾天診斷的疑難病症有關。


    雖說是朋友,也不一定會將公司的秘密輕易告人,還是不管他是不是在家,不讓他有任何準備,來個突然造訪,倒可能會得到點兒端倪也未可知。再說,也想見見久違的祥子。


    此外,這也是秋田感到有點兒忐忑不安的原因:出於職業上的需要才不得不去,可在這拜訪的背後,更多的是還隱藏著會見“昔日的女友”那種喜孜孜的心情。所以,大西如果在家,這次拜訪就沒多大的意思,還是但願他不在家。


    大西的家在大宮公園樹林的後麵,好像有讓人感到主人不在家的那種靜謐。祥子的父親為新婚夫婦建造的房子是占地不到二十坪(原註:日本的麵積單位,二十坪約合六十六平方米)的一幢小平房,樹林中飄逸著清香,越過爬滿常春藤的圍牆,能看見敷設著綠茵茵草坪的小庭院,座落在保留著武藏野自然風貌的杉並區盡頭。讓人感到這是一對相愛的年輕夫婦隱居在世上的“溫柔鄉”中。


    秋田羨慕得有點兒嫉妒,隻覺得心噗噗跳動,難以平靜。按門鈴,屋內傳出了優雅的鈴聲,不一會兒,聽到有人走近了大門的聲響。


    “哪一位?”在房子裏響起了熟悉的祥子那平靜的聲音。


    “我是秋田,大西在家嗎?”


    “哎喲!”一聽出是秋田的嗓音,在屋內發出了有點兒驚愕的低呼聲。“請稍稍等一下。”覺察得出她慌慌張張地奔回內室,不多久,又轉回來開了門。


    “讓您久等了。”隨著拉開門鏈,門開啟後,祥子的嬌美的容姿出現了。比起在大丸相見時略顯憔悴,覺得要比過去的祥子更加雍容端麗,嘴唇上薄薄地抹上一層口紅,使整個神態更艷麗動人。


    就在剛才返回內室的那麽一會兒,抹了口紅,在輕輕抿攏的嘴唇上抹得淡薄均勻,嬌美可愛。


    兩人在門口一直站著,互相好大一會兒對視著。秋田似乎感到時間已經凝滯了,祥子突然漾起微笑,含含糊糊地說:


    “把客人晾在這兒了……快請進來!”


    祥子“晾在這兒”這句話,大概也感到雖是很短的時間,但百感交集,思緒萬千,不由忘記了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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