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之間一個大浪湧了過來,毫無徵兆,那速度快如閃電,小男孩還蹲在地上翻著貝殼,絲毫沒有注意身後那猶如一隻巨人手掌般的海浪擊打過來,雖然父母已經意識到不妙,一邊朝孩子跑去一邊大聲叫喊,但是聲音被呼嘯而來的海浪淹沒掉了。


    海水瞬間淹沒了蹲在地上的小男孩,就像捲走沙灘上的沙礫一樣毫不費勁。為自己的疏忽感到萬分自責的母親高喊著兒子的名字,朝著向海洋中心退去的海潮發瘋似的奔去,但被稍微冷靜些的丈夫拉住了。


    救生員立即朝男孩溺水的地方遊去,十幾分鍾後他浮出水麵,悲傷地搖了搖頭,但還是立即又紮進海裏繼續尋找。


    瞬間發生的悲劇幾乎擊垮了年輕的母親,她癱軟著身子暈了過去。接著圍觀過來的眾人又是手忙腳亂起來……


    海水如此冰涼,這種全身被液體浸泡的感覺似乎有點熟悉,但是卻比現在要舒服得多,慌亂無助地揮舞著四肢但是卻毫無意義,身體像鐵塊一般迅速下沉,一張開嘴,所有的海水朝肺部湧進來,胸口被水壓壓迫得厲害,好像快要裂開了。從耳邊傳來的是朦朧而沉悶的咕嚕咕嚕的聲音,就像是想要來搶奪靈魂的死神的喃喃自語,卡在喉嚨裏的東西仿佛是一團棉花,抬頭望去,經過海水折射而扭曲的太陽仿佛也在冷眼看著自己的生命慢慢行將漸遠了。


    就這樣死了麽?


    原來死亡如此令人畏懼可怕,死的過程如此痛苦。


    如果無力反抗,幹脆安心接受吧。


    忽然聽到了模糊的歌聲。怎麽可能呢?海底居然有人唱歌?是女妖塞壬,還是萊茵河的羅雷萊遊到了大海裏?


    我不停地遊,


    藍色的陽光從身邊溜走,


    揮霍著神的賜有,


    隻為撫平你的哀愁,


    即便身軀化為海底汙垢,


    也要為你的笑容守候。


    但為何你總是緊閉著雙眸,


    難道是我做的還不夠?


    在每一個礁石上都刻著我的思念,


    像飲著無法喝醉的醇酒……


    這歌聲如同烙印般刻在腦部神經裏,可是為什麽身體漸漸在上浮?雖然看不清楚,卻感覺有一雙手在抱著自己,非常地溫暖柔軟。


    接著嘴唇仿佛觸碰到了什麽東西。溫暖,那是什麽,有些像幼兒記憶中母親的哺乳,但卻更像嘴唇的感覺,堵塞在喉嚨間的東西也慢慢舒緩開來,身體從慢慢冰冷變得開始暖和了。


    終於頭部露出了海麵,陽光直接刺在眼睛上讓自己無法睜開眼睛。下意識地回頭望去,卻隻能看到一條黑色的魚尾在海麵下晃動了一下就消失了。身體下麵已經是粗糙結實的沙灘,雖然仍然無法動彈,但是可以自由呼吸已經讓自己覺得非常愉悅了。幸福感包圍全身,人總是如此貪婪,當幸福成為習慣,就不以為然了。


    是自己被海水浸泡太久而弄得視力出了問題麽,怎麽可能有那麽大的魚尾?還有那種溫暖柔軟的像雙手的感覺,不,不是像,根本就是啊。


    身邊的人漸漸圍繞過來,七嘴八舌地議論著,然後傳來無比熟悉的母親的呼喊聲。


    太累了,我隻想好好睡一下,說不定在夢裏,在記憶之海中可以再次感覺到那種美麗而令人慾睡的雙手。


    流血的童話 第三篇 美人魚(2)


    恐怕遊泳課幾平是所有學生最愛的一門課了,少男少女們大都帶著羞澀而又好奇地穿起學校統一購買的黑色泳衣泳褲,在熱情陽光的鼓勵下站在一起。原本平日裏排列整齊的隊伍,因為肩臂和大腿的裸露,皮膚之間的接觸讓他們若即若離起來。粗壯結實黝黑帶著根根汗毛的男生的二頭肌,和女孩子纖細粉白猶如被漂白了的藕節般的手臂相映成趣,嬉笑聲在隊伍裏不絕於耳。還有少數幾個害羞的女孩子遲遲不肯走出換衣室,隻好三三兩兩地並肩走進隊伍裏。教練好不容易才集合好隊伍,又因為幾個過於活躍的男生弄得亂了起來。


    由於對上遊泳課還不是太適應,所以學生們不太好管理。兩年前,學校為了促進這幫考入大學的天之驕子在課桌電腦桌外的鍛鍊,籌辦許久後決定在學校新的體育館內修建遊泳館,因為遊泳是所有運動裏最直接協調最全麵鍛鍊身體的,順便也可以消除他們剛進校的不適感,當然順便可以給絕大多數書呆子上一下人體生理結構課。


    所以新生的第一堂遊泳課非常重要,被其他高年級的同學戲稱為“x大的新生洗禮”。本來應該是在去年夏天的洗禮居然拖了整整一個學期而等到大一下學期才上,這本該是絕無僅有的,不過是為了修建新的體育場館倒也說得過去。主管這次洗禮的梁黃老師被戲稱為梁神父。他身材略瘦,但結實健碩,眉毛幾乎狹長,有著葉型眼睛和長青色的絡腮鬍茬,下巴如鋼鐵般呈方形,這傢夥從來都是不苟言笑,的確有幾分神父的樣子,隻是過於嚴厲,又有了“機器人”的稱呼。


    ……


    專門負責處理嚴重刑事案件的元葉警官習慣在思考的時候點著一根香菸,但是卻不抽,準確地說連嘴唇都不碰一碰菸嘴,而是夾在手指中,看著香菸燃燒發出的猶如波斯舞女妖艷的舞蹈動作般的煙霧慢慢思考。他不太愛說話,不過極愛幹淨,雖然鬍子並不多,但是每天早上必須用剃鬚刀刮幹淨,衣服也必是整理過幾次才肯出門。這種習慣與其他同事大不相同,也讓他的下屬對他敬而遠之。不過元葉的辦案能力卻不得不讓其他人折服,所以事件一發生他很快就來了。


    在現場,即使是警官也忍不住厭惡地皺起眉頭。雖然看過無數噁心的屍體,不知道為什麽,元葉看著那個死去的女孩心裏像爬著一條毛毛蟲,全身都變得難受起來,仿佛幾個星期沒洗澡似的。他不耐煩地從遊泳池洗浴室退了出來,又叫來幾個當時在場的學生以及梁黃老師詢問一番,但是暫時沒有任何有用的線索。元警官平日很少說話,即便開口也是麵無表情,猶如蠟像一般。他說話總是用詞盡量少,這並不代表他不善言談,相反,大學期間他參加過演講比賽還拿過冠軍,隻不過他認為應該把精力集中到有意義的事情上。在他看來,誇誇其談的人不過是用語言來掩飾自己的貧乏罷了。


    看著上司板著臉孔,其餘人也不敢說話,這時候忽然一隻玉手猛地拍在了元葉硬瘦如同鐵皮般的後背上,讓元葉差點摔了一跤。


    不過元葉絕對不會對來人生氣的。


    因為眼前的女孩是自己頂頭上司的女兒,更是自己喜歡的姑娘。


    樓曲萌昨天晚上通宵幫辛十牙找各種眼病資料,半小時前還趴在床上貪睡,但是一接到電話立即像打了雞血似的,精神抖擻地跑到現場來了。一來就發現現場氣氛略有不對,於是找到正靠在洗浴室外牆上弓著腰低頭不語的元葉。


    “喂喂,我說案發現場呢?”也就隻有她如此稱呼元葉了。


    “我勸你還是不要去看了。”元葉又點著了一根煙,這次他深深地抽了一口,煙霧幾乎全部吞了下去,隻是從鼻孔噴出兩股淡淡的輕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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