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你的,小劉。”婦人將期中一個袋子遞給我,我惶恐地收下了。奇怪,看上去很大一袋的東西提在手裏卻分量頗輕。


    “謝謝阿姨。”我點點頭表示了謝意,本來不想接受,但在這種場合下收下就收下了吧。


    “他們家這麽有錢,禮物肯定不會差啊,也不枉我們大老遠來參加葬禮。”這是米軍的原話。


    說這話的時候站在一邊的方曉蘭冷冷地哼了一聲,或許聲音小,或許米軍根本不想理會,總之我笨以為他們會吵架,結果卻相安無事地一直到葬禮結束。


    “天色太晚,不如在這裏用過晚飯住上一夜,明天我派車送你們回去?”


    我回頭看著米軍,他有些尷尬的表情。


    “不用了阿姨,我們現在就回去。”方曉蘭搖了搖手。


    婦人看上去沒有勉強的表情,隻是笑了笑。


    “太可惜了,我本來打算留你們吃頓晚飯的,既然堅持要回,我讓司機送你們回去吧,禮物隻是一點心意,多少你們和小兒同學一場也是緣分,請千萬收好。”


    我們三人點了點頭。


    回去的路上車廂裏氣氛頗為沉悶,我們都沒有打開袋子看裏麵是什麽,雖然我伸手擠壓了下發現居然很柔軟,但是看著其餘兩人一臉嚴肅,我也不好勸說大家來比較下禮物。


    萬幸車速很快,十幾分鍾後我們就在市區十字路口了。


    “今天周末,要不要去喝一杯?”下車的時候天已經擦黑,街上人頭攢動,米軍似乎在葬禮上壓抑許久的熱情終於顯露出來,他大力地吸著鼻子邀請道。


    “和你沒興趣。”方曉蘭將手插在褲子口袋裏提著所料帶轉身就走。


    “真是敗興的傢夥。”米軍轉過身來看著我,我一臉苦笑地搖著手。


    “明天還要出差,等我回來一起聚聚吧。”我央求道。米軍呲牙咧嘴地罵了幾句。


    “你們這些傢夥,就是看不起我而已,罷了罷了,要是今天趟棺材裏的那個傢夥還在的話,一定不會拒絕的。”米軍嘆了口氣,一個人朝著不遠處的大排檔走了過去,沒多久背影就被人流淹沒了。


    我站在原地,口裏小聲嘀咕著。


    “不是不會,是不敢吧?”


    三人終於散開,我腳步不停地朝著自己的家走去,迫不及待想要看看裏麵是什麽東西的心情折磨得我太難受了。從小便是如此,我對密封的東西都有一種要拆開的衝動,如果有一盒禮物,我絕對不會等著讓它過夜的。


    算上大學四年,到這個城市已經七年了,在這個狹小的一居室房子裏也住了兩年半了,我喜歡一成不變的生活、重複機械的工作,我害怕改變,害怕新鮮的東西。


    房間裏一片漆黑,我也懶得開燈浪費電,徑直走到那套二手沙發前坐下,扭開檯燈急不可待打開袋子。


    啊?有沒有搞錯?


    居然是個枕頭!


    如果有鏡子,我當時的臉孔一定可笑至極,我拿著那個白色的柔軟枕頭在等下呆了足足有好幾秒鍾,無論如何我也無法理解為什麽那個女人要給我一個枕頭。


    枕頭倒是不錯,白淨柔軟,上麵也沒什麽圖案——這倒符合我的喜好,我喜歡淡色調的東西,花裏胡哨的看著難受,越簡單越好。


    一想到自己最近睡眠不好,枕頭也破舊不堪,雖然禮物有點出乎意料的普通,卻十分適合自己的需求,所以我也很樂意地接受了。這段時間我的睡眠很糟糕,幾乎整晚睡不著覺。


    把原來的枕頭扔掉,我將那個白色的枕頭整齊地擺在自己的單人床上,接著疲勞感突然湧了上來。


    要不,現在就來試試這枕頭吧,我這樣想,幾乎同時身體也躺了下去。


    黑暗之中從脖頸處傳來的是綿軟的柔和感,就像有一隻女人的手捧著我的脖子,比起以前堅硬凹凸不平的枕頭,真是太舒服了。兩耳和顱骨被枕麵完整地包了起來,恰到好處地抵擋了窗戶外麵的嘈雜,我頓時感覺到自己以前真是太愚蠢了,幹嗎不用個號枕頭呢?


    對了,為什麽他臨死前要送我枕頭?


    或許是某個我自己都不記得的時刻抱怨過睡眠不好吧。這傢夥總是十分細心,就像女孩子一般,閉上眼睛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眼前擦過的都是他那雙略帶討好味道的細長單眼皮和總是時刻低垂著的眉毛。


    突然覺得老是想著一個死去傢夥的臉頗有點不吉利,我努力讓自己去思考些別的東西,順便趕緊睡著。


    很快,我覺得身體鬆軟開來,像被融化了的蠟,整個身體似乎都與床融合在一起了,我知道自己即將睡著,我很享受這種感覺。


    呼哧呼哧呼哧。


    耳邊突然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就像是窗戶沒關緊順著縫隙進來的風聲,我不以為然,可是那聲音又來了。


    呼哧呼哧呼哧。


    我不耐煩地轉過腦袋,側著頭睡著。


    呼哧呼哧呼哧。


    聲音越來越清楚,越來越大,就在耳邊。


    我睜開雙眼,那聲音又消失了,一閉眼那聲音又出現了。


    奇怪的是,我反而沒有醒過來,那一夜被這奇怪的聲音折磨下的我居然一覺睡到了天亮。爬起來的時候我回頭看了看那枕頭,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可是難以名狀的感覺卻怎麽也說不出來。


    我並沒有欺騙米軍,我今天的確要出差,所以我順便洗漱了一下,簡單地收拾好行禮就準備去火車站了。


    臨行前我看著枕頭,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冒出了一個帶著這個枕頭一起走的怪異想法。


    我有嚴重的失眠症,特別是在不熟悉的陌生環境裏。


    即使是好不容易睡著也會被無休止的夢境煩擾著,但是昨晚雖然聽到了整晚的奇怪聲音卻睡的很舒服,夢什麽的也沒有出現過。


    想到這裏,我講枕頭拿起來塞進了昨天的黑色塑膠袋。


    路途不算近,我買了硬臥中鋪,車子上的人不算太多,我這裏的六個床位隻有四個人,對麵的兩個和我的下鋪,三個人都是年輕女孩,笑嘻嘻地洋溢著青春的可愛,我恨羨慕她們。幾年前我也曾經有過,但現在這玩意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可以和三個女孩一起享受旅途,我的運氣似乎不錯,也許是託了枕頭的福吧。上車的時候已經是七點半了,稍微休息了一下後三個女孩一起坐在我對麵的女孩的下鋪聊天,我躺在中鋪時不時地插上一句。


    “你的枕頭怎麽比我們的大啊,真不公平!”一個年輕的長髮女孩突然像發現了什麽似的指著我的枕頭,其餘兩人紛紛表示同意。我隻好告訴她們這是自己帶來的,看著三人怪異的眼神我隻好解釋說自己有失眠症,必須使用這種特別枕頭。


    “哦,原來如此,不過你聽過關於枕頭的怪談嗎?”另一個小臉蛋留著劉海的圓臉女孩眨著眼睛神秘地說。


    “哎呀,快說快說!”其餘的兩人坐在她的兩側很有興趣地抓著短髮女孩的雙手。


    “說一下吧。”我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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