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我詫異地張大了嘴巴。


    “我是說每一級階梯都像一具小棺材,裏麵或許躺著一個死去的孩子呢。”夏容故意做了一個鬼臉。


    我不由自主地低頭看了看,腳底一陣發涼。夏容今天有些奇怪,她的話總是帶著瘮人的味道。這讓我不得不懷疑燥熱的天氣讓她失控了。她讓我覺得死亡的氣息充斥在身邊的各個角落裏。


    好在那些花花綠綠的夏裝很快就引開了她對棺材的注意力。她穿梭於試衣間和鏡子這條既定的線路上,而我無聊地站在一旁,對她的試裝作出並不中肯的評價。大部分的人都是喜歡聽好話的。


    “上次在你家看到的那個男生是你表弟?”夏容突然想起了什麽,問我道。


    “嗯,我姑姑的兒子韓哲。他很小的時候父母就死了,所以一直住在我們家。”


    “哦,那還蠻可憐的。”夏容低聲道。


    “你可不知道,我爸媽對他比對我好多了。尤其是我爸爸,簡直對他是有求必應。”我有些喪氣地說道,“有時候我真的懷疑自己是被撿來的。”


    “對他好那是自然的,否則會讓他有一種寄人籬下的感覺呢!”


    “你真是善解人意。”我無奈地笑了笑。其實我並不反對父母對他好,可是無論是怎樣的關懷,韓哲都似乎活在自卑的世界裏。他就像是一個鬼魅,總是沉默地出現,沉默地離開。我一度懷疑家裏怪異的氣氛是因為他的到來而形成的。雖然他來到我家的時候我也很小,什麽事情都不記得了。我覺得一家人生活在一起應該是有說有笑的,但是因為韓哲的存在這一切都變得尷尬起來。因為他不說話,所以我們都不能說話。因為他不喜歡笑,所以我們也跟著哭喪著臉。吃飯的時候是這樣,看電視的時候也是這樣。我很難想像自己竟然在這樣的家庭裏生活了十幾年。我想等正式參加工作了,我一定會搬出來住的。


    夏容並沒有覺察到我臉上的異樣,但她還是說出了一句讓我感到驚恐的話:“但那個韓哲看上去真的有些奇怪呢。他,像一個死人。”


    2


    整個下午我都魂不守舍,腦海裏不斷閃現韓哲沉默而怪異的畫麵。據母親說他是三歲的時候來我家居住的。而我比他大兩歲。那個年齡段的事情基本上沒有了記憶,所以我一直都習慣了他住在我家裏,並沒有思考過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夏容的提醒突然讓我不安起來。


    我沒有回家吃晚飯,而是在一間小店裏吃了碗麵條。我決定去找冷顏。他是我在學校裏的一個非正式社團認識的朋友。因為他對神秘文化頗有研究,所以我們曾經有一段時間聊得很投機。後來因為一些亂七八糟的原因很久沒有聯繫了,但我知道他就住在離警察局不遠的地方。


    冷顏看到我的時候並沒有感到驚奇,像是知道我會來找他一樣。


    我坐在一條板凳上,風扇正對著我吹著幹熱的風。冷顏沒有找我說話,他很細心地蹲在茶幾旁處理著一些奇怪的小傢夥。我湊過頭去問道:“這是什麽?”


    “你沒有見過嗎?”冷顏皺了皺眉頭,“是蠶。”


    “還真沒養過。這就是傳說中的‘春蠶到死絲方盡’吧。”我笑了起來,仔細地觀察著冷顏的舉動。那些蠶是白色的,跟毛毛蟲的大小差不多,隻是身上沒有毛而已。它們不停地抬頭,一排細小的腳像是鋸齒一般。冷顏提起一片被吃得隻剩下經脈的桑葉來,用手將上麵攀附著的幾條蠶移到新的桑葉上去。我粗略地估計了一下,那個竹條盤上有近千條的蠶。冷顏就這樣一點一點地將它們重新安置好。我沒有打擾他的舉動,這個過程用了一個多小時。


    “我不知道原來你還養蠶。”看到冷顏大功告成的樣子,我說道。


    “也是今年才開始養的。”冷顏移過身子來坐到電風扇的下麵,他已經滿頭大汗了,“你來找我是因為最近傳得很離奇的世界末日的事情嗎?”


    “嗯,”我並沒有否認,而是接話道,“你相信嗎?”


    “看著這樣的天氣,不相信都難呢。”冷顏若有所思地說道,“不過我並不相信世界末日的說法。災難也許是有的,但還不是世界末日。你聽說過諾亞方舟的故事嗎?”


    “嗯。《聖經》裏的故事,洪水泛濫的時候諾亞遵從上帝的意思用一艘船保留了物種的事情。”我複述道。


    “所以我想一定會有辦法度過災難的。至少我可以。”冷顏看上去很悠閑,“你相信我們都會熱死在地球上嗎?”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因為我一直都認為那是個謠言。隻不過我並沒有對冷顏的話提出異議,因為他是個固執而神秘的人,我不想去爭辯。


    “你相信鬼魂嗎?”我突然問他。


    “為什麽問這個?”冷顏有些詫異地看著我。


    “因為我懷疑我的表弟已經死了很久了,或許是跟他父母一齊死的。可是他在我家生活十幾年了。”我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他太安靜了,幾乎找不到存在感。”


    “十幾年?那不可能。”冷顏分析道,“他一直在長高長大,一個鬼魂怎麽可能做到?”


    聽了冷顏的話,我突然恍然大悟,不禁對自己荒誕的想法感到吃驚。如果他早死了,怎麽還可能長成少年的模樣呢。我想一定是大熱天把我烤傻了。


    這個話題沒有再繼續下去,我特地找了一些冷顏感興趣的事情和他討論。我喜歡看到他滔滔不絕煞有介事的樣子,我覺得他能讓我感到安心。


    離開冷顏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我特地站在他的竹條盤邊看了會那些蠶,它們吃桑葉的時候發出“沙沙”的聲音,有點像撓癢癢的感覺。


    街道上沒有多少行人,大多數的人都選擇在家裏吹風扇或是空調。


    空氣裏的溫度並沒怎麽降低,我的衣服很快又濕了。我不由得放慢了腳步,這樣的熱讓我有些喘不過起來。就在我慢慢走路的時候我突然聽到了一些古怪的聲音,有哀傷,有嘆息,甚至還有哭泣,那些聲音混雜在炎熱的空氣中似乎是從地麵往上升騰的。它們就待在我身邊的某個地方,帶著疼痛的絕望。我努力地去分辨,卻又聽不太清楚。我懷疑是因為聽久了蠶吃桑葉的聲音而產生的幻聽。回到家的時候我發現雙手冰涼冰涼的。


    第二天上班我有些無精打采,但是來警察局登記失蹤的人依然很多。我坐在辦公室裏,外麵的隊伍排得長長的。一個男人填完資料千叮嚀萬囑咐讓我一定要幫他找到親人,我微笑著點頭應允。緊接著走進來一個中年女人,她的頭髮隨意地綰在一起,穿著一件很過時的大紅色長裙。她的神情憔悴,臉上有點神經質的感覺。我連忙坐直了身子,生怕她做出什麽奇怪的舉動。


    她在辦公桌前坐了下來,我很快遞過去一張表格。“把基本的信息都填一下吧。”她把表格拿在手裏看了看,搖頭道:“這些東西我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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