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有個很健康可愛的兒子,但是不知道他中了什麽邪,居然說自己可以看見人的腦子!”女人憤憤地說著,我饒有興趣地望著她。 “孩子三歲的時候,他天天捧著兒子的腦袋看,看得我都發毛,他那眼神像看東西而不是看孩子。”


    “終於有一天,他忽然將兒子抱了起來,瘋子似的扔上扔下,嚇得孩子大哭,我責問他為什麽,他卻告訴我,我們的兒子是個天才。”女人的聲音忽然顫抖起來。


    “我相信了他的話,卻犯下了一個無法饒恕的錯誤。他叫我出去工作,說自己有一套訓練孩子成才的辦法,我們本來都是這裏藥廠的工人,家境也都不好,我們想這輩子也就這樣混吃等死等了,一切指望都在這孩子身上,所以我就滿懷希望地讓他帶孩子,自己則去多兼兩份工。”女人依舊低沉著聲音說著,話語裏夾雜著些嘶啞的哭音。


    這時候一旁一直不說話的男人忽然精神起來。“你知道麽,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真的可以看到人的腦子,或許是長期在藥廠工作的原因,我的眼睛產生了變化。我可以透過人的眼睛看到他們的腦,看到他們哪部分在活躍,看到他們腦的顏色,就像以前的觀馬師一樣。我辭去了自己的工作,四處做試驗,這種試驗太容易了,大街上什麽最多?當然人最多,我到處看著他們的腦子。知道麽?你想像一下,如果你眼睛裏看到的不是一張張人臉,而是一個個鮮活的腦子,會有什麽感覺?”他一邊說,一邊向我靠了過來。他的臉有些猙獰,和之前又不一樣,的確,我是無法理解滿街的人腦是什麽樣的畫麵。


    “當然,光這樣不夠,我還自學腦醫學,看了很多的標本,這些東西日益完善著我的技術,我開始大膽地去和人交談,而且我發現自己的確可以看穿人家的想法、構思、心情,等等。而與此同時,我的眼睛也開始變化,當看了眾多的腦子後,我忽然想到,為什麽沒有去看自己的腦子?”他的嘴唇起了一層白色泡沫,像那些從湖裏撈起來未死的魚吐著白沫一般,他的眼睛完全睜開了,布滿血絲,但我並沒發現和我的眼睛有什麽不同。


    “很可異,我對著鏡子看卻看不到,或許鏡子無法反射那些東西。但是我不甘心,光是能了解別人的想法,這已經無法滿足我的好奇心了,所以我又想到如何去分辨天才的腦子和平常人的腦子。


    “我的眼球開始劇烈地疼痛,或許是用眼過度,那很難,不過我沒有放棄,有一次我摔倒了右腦磕在了門框上,很重的一下,我當即昏了過去,醒來的時候眼睛看不見東西了,我以為自己瞎了,但是幾天後又好了起來。”


    “當看見我妻子的時候,我下意識地轉動了一下眼睛,結果我發現她嚇了一跳。”他的臉離我越來越近,我想往後退,但他卻死死地抓住我的袖子,我轉過頭望望婦人,希望她來製止她丈夫。 可是我發現,當我聽得入神的時候,那中年女人早就悄沒聲兒地離開了。


    客廳的吊燈在窗外風的吹動下開始晃動,黃色的投影在男人臉上四散蕩漾起來,然後慢慢停下,停在他的眼睛上。“現在,讓我看看你的腦子吧。”他微笑著望著我,我很想閉上眼睛,卻覺察到身後有人。


    一雙瘦弱稚嫩的小手從我的腦後環繞過來,我看見那手指漸漸伸近我的眼角,似乎想撐開我極力想閉上的眼睛。我開始劇烈掙紮,但一切都是徒勞,我的身體和雙手被另外一雙手緊緊箍了起來。沙發上的我望著男人漸漸靠近的眼睛,我覺得自己猶如一隻待宰的羔羊。


    男人的眼球開始緩慢地左右搖動,節奏越來越快,忽然,整個眼球翻轉了過去,我看到一雙沒有瞳孔的紅色眼睛。 但隻是一瞬間,我還以為自己發生了錯覺。


    身上的手臂猛地一鬆,男人也恢復了常態,略帶失望地回到沙發上,我喘著粗氣,冷風將額頭的汗瞬間吹幹了。當我回過頭,女人已經將那孩子送進字房間,合上了門,重新坐在沙發上。 我一句話也說不出,先前的事情似乎很短暫,短暫到像從來沒發生過。


    “你的腦子也很一般啊呀,和我兒子的根本沒得比。”男人再次自豪地伸展了一下腰,舒服地斜靠在沙發上。女人嘆著氣不說話,任由丈夫滔滔不絕地說下去。


    “我自人發現兒子的大腦非比尋常後,就決定好好教導他,任何東西即便資質再好,不經調教也會退化啊。我竭盡所能去引導,但孩子他媽卻老說我害了她兒子,好像兒子不是我的一樣!”男人說話的時候很不滿,但還是老用眼角掃著身旁的妻子。


    “我教他學音樂、書法、國畫、外語、奧數,總之什麽都要學,你知道麽,我見過那麽多的腦子,沒有一人能比得過我兒子的!”男人伸出自己的右手,豎起大拇指在我眼前晃了晃。


    “他是個天才!”男人又補充了句,但話沒說完,旁邊的女人再也按捺不住,一反手就打在男人的後腦勺上,他立即踉蹌地摔倒在地上。 女人一邊罵,一邊拉起我的手。


    “我現在就帶你看看我兒子,看完後你就知道了。”女人咬著厚厚的嘴唇,下了很大的決心說道。 我忽然很興奮,想看看真正的天才究竟是什麽樣的。


    離門越來越近,我的手開始滲出汗水,我回頭看了看那男人,他爬了起來,繼續揉著摔痛的地方。


    房間的門打開了,裏麵很暗,隻有一張不大的單人床和一張老式書桌。床頭的牆壁上掛著一把吉他,一隻小號,房間角落裏還有個很高的書架,雖然看不太清楚,但是裏麵應該放滿了書。隻是簡單幾樣東西,房間卻已經非常狹窄了,我和那女人走進去,孩子馬上站了起來。 “為什麽不開燈呢?”我問道。


    “他害怕光,害怕看到別人,也害怕別人看到自己。”可憐的母親顫抖著聲音說著,接著走過去,抱著孩子。 我忽然隱約發現那孩子有些不同。 不同在於他的頭,特別的大,那絕對不該是一個孩子的頭顱大小。像什麽?就像萬聖節頂著南瓜頭的人。


    母親似乎在和兒子低語著,終於談成了什麽,女人走到牆壁旁邊,啪的一聲打開了燈。瞬間的光明讓我有些不適應,但是當我適應光線後,又無法接受眼前所見。 那孩子的頭顱如同et一樣腫脹著,頭上稀少幹黃的頭髮猶如雜草一般稀稀朗朗地點綴在腦殼上,他的頭皮幾乎被撐成了半透明狀,長期不接觸陽光讓他的臉色更加慘白,猛看過去,就像一個被充氣過了頭的塑料娃娃。脆弱纖細的脖子似乎支撐不住過大的頭顱,仿佛隨時都會折斷。而更讓我作嘔的是,我幾乎可以清楚地看見他的眼球連接神經的大腦,布滿著一根根如絲線般神經的腦體和裏麵的腦水,他的腦子居然不是白色的,而是紅色的,就像一塊緋紅的瑪瑙,在燈下泛著赤色的光芒。難道人腦也和瑪瑙一樣靠顏色而分類?


    “他不能站太久,大多數時候都要躺著。”母親嘆了口氣,讓孩子平躺下來,關上燈,和我退出了房間。 “怎麽會變成這樣?”我忍不住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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