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知道了結果,但還是不知道起因,根本於事無補,幾天後我照樣會變成瘋子,永遠醒不了。


    剩下的幾天我關門謝客,決心找到那瘋掉的年輕人到底做了些什麽,果然,雖然他生意方麵沒有查到什麽,我卻知道他的家庭狀況。


    他本來是個普通的白領員工,靠著於老闆的女兒的婚姻才平步青雲,而且不知道該說幸還是不幸,他的老丈人在婚後不久就心髒病突發死亡,年輕人接管了自己嶽父的所有產業,所以難怪生意做的那麽大,而他的妻子也不知道為什麽忽然藥物過敏導致癱瘓不起,成了植物人。年輕人瘋掉後,她也依舊收到良好的護理——那是她父親留下來一筆專門給女兒的錢,所以這個可憐的女人仍然活在醫院裏。


    我以朋友的身份前去探望,剛進去就覺得病房似曾相識,雪白的牆壁和白色的天花板、床單,床被。


    黑瘦的女人平躺在床上,渾身插滿了導管,她的手臂滿是長期不曾活動堆滿的黑色淤血塊,臉部則削瘦的嚇人,幾乎是一個蒙了層人皮的骷髏頭。隻是深陷的眼窩裏殘留著一雙凸起的眼珠。


    我開始覺得年輕人和我的病與她有關了。


    因為我看見這個女人的眼球居然在飛快地轉動。


    難道說從她癱瘓消失意識到現在一直在做夢?其實她隻是一直處於深度睡眠中?


    原來不是我和年輕人的夢無法釋放,而是這個女人的夢進到了我們身體裏,並且積聚起來,一個人的夢尚且會多到令人鬱結難以釋放,何況是兩個人的,那個年輕人終究是突破了臨界點,猶如個裝滿了水的氣球,還一直加的話當然會爆裂開來,夢已經超出了他現實生活的部分,所以他瘋了。


    這個女人就像一個造夢的機器,將源源不斷的噩夢輸到我們腦袋裏思想中,然而我現在又該做什麽。


    難道說關掉這個機器?我隻要動一動手指頭,一切就結束了。


    當然我不會這麽做,先別說良心的責備,整個病房都是由攝像頭監控著。


    既然找到了源頭,我自然有世代為占夢官的解決辦法。”老葉又笑了笑,指了指床頭的陶盆。


    “你可能以為這裏什麽都沒種吧,其實你錯了,這個叫懷夢草,它白天是不會出來的,隻有到夜晚才會鑽出來,像蒲公英一樣,不過顏色鮮紅,揣著它睡覺可以占卜夢的吉凶,非常靈驗。”


    “嗯,這個我知道。”我點點頭。


    “不過又一點你就不曉得了,懷夢草是不靠水或者肥料生長的。它靠的是吸取人的夢,睡覺前將它擺在床邊,一覺醒來便發現你什麽夢也不做了。所以,我把這個在那個女人和我這裏都擺放了一盆。”老葉將陶盆放到地上,我實在看不出有什麽特別之處。


    “後來我便沒有再做那樣的夢了,不過更奇怪的事,那女人居然醒了過來,而且她康復之後居然找到了我。


    她說在夢中見過我,並且感激我治好了她的病。她還說自己是被她丈夫害的,誤食了本不能吃的藥物,現在她取回了遺產的繼承權,而且想嫁給我,這可能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正好也沒有娶妻,兩人就自然走到一起了。”老葉又爽朗地笑笑。


    “不錯啊。”我也很高興。


    “既然你來了,證明大家有緣,我送你一盆懷夢草吧。”說完,老葉回到院子裏,我也跟了出來。


    先前的貓咪繞著老葉的腳跟直叫喚,似乎相當的不友好,老葉卻摸摸它鬧地喃喃自語說:“人家是好人,有緣人,別小氣了。”


    我結果那盆神奇的草,拜謝之後離開了那屋子。


    臨走前老葉還握著我的手,一再要求多來看他,說完,抱著貓咪進去了。


    臨進去前那貓看了看我,我發現原來那貓隻有一隻眼睛,另外一隻一隻是圓睜著的,動都不動,仿佛玻璃珠子般的假眼一點生氣也沒有。


    我抱著懷夢草走在回去的路上,突然想起有些不對,既然那富有的女人嫁給了老葉,為什麽他還住在這裏?


    或許是有錢也無法改變老葉的多年養成的生活習慣吧?


    走出那片貧民區的時候,一個看上去就長舌的老婦人拉住我的手,神秘兮兮地對我說是不是從老葉那裏來,我當然回答是。


    “你是不知道,他發瘋了,瘋了很多年了,好像是揀到一隻貓之後,而且瘋的很奇怪,白天總告訴別人自己娶了個有錢的寡婦,大家看他可憐,經常來照顧他,也絕口不提他瘋了的事情,但更奇怪的是,老葉晚上又回恢復正常了,白天的事情一點都不記得了,所以我們隻有晚上才去找他解夢,他也不多說,隻是每人發一片葉子,叫我們揣著睡覺,就可以推算凶吉了,別說,還真是靈驗。”老婦人的話讓我吃了一驚,望了望手中的盆栽,連聲說道謝,然後趕緊回了報社。


    我急於回去並非是害怕,而是想查些東西。


    果然,幾年前有則新聞,是說一個年輕富有商人的妻子在服藥後產生過敏反應摔倒後被桌角紮瞎了右眼,並且陷入深度昏迷,而這個年輕商人不久也發了瘋。


    我按照地址又找到了那個女人,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夜晚了。


    她瞎著右眼躺在病床上,和老葉形容的一樣,不,其實更加瘦,就如同一副根雕一樣,所有的紫黑色血管像蛆蟲一般爬滿了她裸露在外的身體部分。


    雪白的病號服穿在她已經血液不暢而導致皮膚黝黑的身上,猶如一隻黑白相間的貓。


    病床前擺放著一株盆栽,那陶盆好生熟悉。


    盆裏開放著一株特殊的植物,鮮紅如血,形狀似蒲,正對著那女人。


    我看到女人剩下的眼球在飛快的轉動著。


    忽然間,我有種衝動,我知道這個重症監護室有錄像監控,但我還是不自覺的走了過去。


    我離開那女人越來越近了,眼球也轉動的越發厲害。


    顫抖的手伸了過去,我也不明白自己在幹什麽,因為我忽然有種奇特的想法,究竟那轉動的眼睛到底是什麽樣子的。


    手指離粗糙褶皺的眼皮很近了,當我將要觸及它的時候,居然停電了,我驚恐了一下之後鎮定下來,想拿出手機照。


    但是我發現正前方多了個光源,不,與其說是光源,不如說是一隻綠幽幽的眼睛,那瞳孔很大,像貓的。


    但隻有一隻。


    然後是一陣刺耳的貓叫,那絕不是貓發春的聲音,因為那聲音參雜著一種女性特有的高音和尖細。


    長而不間斷的叫聲過後,電力恢復了,我滿頭大汗,發現女人依舊好好地躺在病床上,那隻眼睛依舊的飛轉著。


    走出病房,我又想起老葉,或許他也正抱著那隻花貓,躺在夢床上。


    究竟什麽是夢,什麽是現實我也說不清楚了。


    不過我會回家去看看,看是否抱著那顆植物睡覺真的會睡個好覺,一夜無夢。(懷夢草完)


    第八十三夜 種子


    “種瓜得瓜,種豆得豆。”這句古語不知道傳承了多少年,似乎一切都是有因才有果麽?或許該說什麽樣的種子,發什麽樣的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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