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喝完薑湯打算離開的時候,外麵的雨剛停歇了一會,忽然變的更大了,轉成了暴風雨,外麵的風也極大,好些個玻璃和竹棚都被捲起來了。自行車到了一片,而老喻則忽然接到個電話,電話裏的聲音很著急,但老喻的神態更急,扇子被緊緊的纂在手心,幾乎要掰斷了。放下電話,我們才知道大橋出問題了。


    “不好了,檢測橋樑安全的通知說不知道為什麽橋側下出現了裂縫,雖然不大,但有隱患,我現在必須馬上去一趟,你們就先留在我家,等我回來。”說完,他拍拍我們肩膀,出門找雨衣,可紀顏忽然一把拉住他。


    “喻伯,你千萬不能這時候出去,更不能上橋!”他的聲音很大,也很激動,原本蒼白的臉起了紅暈。


    老喻撥下紀顏的手,沉默了一會,忽然抬頭說道:“我已經錯了一次,這次如果再錯就說不過去了,那橋要是出事,我真的隻能以死謝罪了。”說完,堅持要出去,紀顏見阻止不了,隻要要求我們陪同著一起出去,老喻想了想,答應了。


    在老喻妻子的叮囑聲中,我們三人走進了暴雨。


    外麵的能見度已經降到最低,雖然拿著施工專用的tx-3615強光手電筒,但也隻能照到四五米遠的地方,整個世界仿佛要塌陷了一樣,耳朵邊塞滿了轟轟的聲音,猶如萬馬奔騰。


    好不容易來到橋邊,已經站了很多人了,他們見到老喻都尊敬地喊喻工,他問了些問題,決定帶人上橋,查看一下橋的裂縫狀況。


    “這不好吧,好像掉拉索的鋼纜也有些鬆動了,我們已經封鎖了整個大橋,還是等風稍小些再去吧,喻工。”一個帶著黑框眼睛的中年男人勸道,其餘人也附和著說,可是老喻斷然拒絕。


    “這橋是我負責修的,出了問題,當然要我親自上去,什麽都別說了,願意和我來的就跟我後麵。”說著,他把帽子帶上,走上了橋。這些人猶豫了一下,還是有兩個年輕人跟了過去,我和紀顏也尾隨其後。


    橋麵上的風力比在地麵上要大許多,而且相當空曠,沒有任何遮蔽物,我們幾個都在腰間綁好了安全繩索,頂著風朝出現裂縫的地方慢慢的挪過去。每走一步都非常艱難。


    忽然,行至一半,我聽見啪的一聲,相當清脆,接著是平日裏棍子或者跳繩捲起的呼呼風聲,我看見老喻的頭似乎被什麽細長的東西勾住了,接著整個人飛了起來。


    我詫異地望著,老喻如同紙糊的風箏,被吹到了半空中,脖子上掛著一根斷開的鋼繩,腰間繫著一根安全繩。紀顏連忙衝過去抓住安全繩,可是風速過快,繩索在紀顏手中刷了一下,留下一道血痕,就抓不住了,我們四個眼睜睜看著老喻被風卷到河裏去了。


    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我幾乎來不及反應,接著,腳下忽然有搖晃的感覺,我的安全繩也斷裂了。


    紀顏和另外兩人死死的抓住了斷裂的部分,我如同一個蹦極者一樣,倒掛在橋下。


    暴風雨漸漸停息了下來,風力也小了很多。


    “你沒事吧?我趕快把你拉上來。”紀顏在上麵高喊。我正在慶幸自己安全的同時,低頭卻發現自己正好在裂縫處。


    “等等,等一下把我拉上去!”我好像發現了什麽,喊住了紀顏。


    因為我看見了裂縫的地方有東西。


    四個人形的不知道說是動物還是什麽,赤裸著身體,四肢死死嵌進了橋樑下部,張著大嘴巴啃咬著橋底,已經破了好大一塊了,磚牆的碎片和泥土混合著暗紅色的血液從嘴巴裏溢出來,黑紅色的,還夾雜著幾顆破碎的牙齒。他們像蝗蟲啃食糧食一樣瘋狂的破壞著橋底。


    其中一個猛的轉過頭,望著被倒掉在旁邊的我,裂開嘴巴笑了一下,然後又忘我地繼續他的工作,哢嚓哢嚓的聲音不停地傳到耳邊來。


    而且,我也看見了老喻的屍體,他的頭和四肢全部折斷了,成不同角度歪斜著,整個人躺在橋下隆起的一片沙丘上,大張著嘴巴,亮色蒼白,和那天我看到的一樣,就像一條拋在岸上無法呼吸的魚。而那把他最喜愛,常不離手的紙扇也被水浸泡著,撐開著在旁邊,扇子上的字跡已經模糊的看不清楚了。


    我終於被拉了上來,並且告訴他們我看到的,這些人驚恐不已,最後還是找來幾個膽大的人綁好繩索下去查看,不過那四個怪物已經不動了,成了化石一樣,大家廢了好大勁才也拿不下來,因為手指頭和腳趾頭已經深深插了進去,隻好鋸斷才拿下來。


    這四具屍體,就是當年沒有找到的那四個工人的。


    老喻的屍體也被打撈上來,好好的安葬,並稱為因公殉職。橋樑的裂縫很快修理好了,而且再也沒有發生過異常事件。


    紀顏神色憂鬱,他說他不知道該如何去麵對他非常熟悉的老喻的妻子,但是老喻的妻子傷心的告訴紀顏,這件事不要告訴遠在國外的女兒,這也是老喻經常提醒的,他常麵帶苦悶地調侃,自己出了什麽事情也不要打擾在國外求學的女兒,免得她擔心。


    “她的女兒會為這個父親驕傲的,至於老喻的犯的錯,就和那扇子一樣,一起隨著他埋進棺材吧,就當作誰也不知道的秘密,永遠保持下去。”紀顏望著我說。我點頭同意。


    事情結束了,不過我還沒完,至於那篇報導,我把已經寫好的那份撕掉了,扔進了垃圾箱,至於主編方麵,我隻好告訴他我一無所獲了,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挨罵了。(橋祭完)


    第七十二夜 屍水


    “端午節後會有一場雨的。”我剝著剛從家裏拿來的粽子,還未放到嘴巴裏,落蕾將頭斜靠在玻璃窗上,歪著腦袋看著外麵,她穿著一套橙色的套裙,裏麵是一件白色的襯衣,頭髮整齊的向後紮著一條馬尾,我很喜歡看著她把陶瓷般的臉對著玻璃,因為那樣我可以看著外麵的陽光在她臉上形成的一圈圈的光暈,就像燒製的彩釉。而且,這樣我也可以同時看見兩個落蕾了。


    “哦?是麽?”我咬了一口,很不錯,母親包的粽子一如往昔,糯米很緊,有彈性,還是非常好吃。


    “是的,而且這場雨一下完,天氣就真的會開始熱起來了,而且,很快就夏至了。”她沒有望著我,依舊低垂細長的睫毛看著外麵。


    即使再笨的人也可以察覺到她的心事吧,不過我不想問她,因為我覺得有些事情如果別人願意說就不需要去問,就像那些喜歡詢問別人工資或者孩子是否考上哪裏的名牌高校一樣,那樣反而尷尬。


    果然,隻有我們兩人的辦公室稍稍寂靜了一會,落蕾從窗外走到我麵前。


    “我外公去世了,你能陪我回去一趟麽。”她的聲音很幹澀,沒有平日工作的激情,我停止了咀嚼,機械地點了點頭。


    我不大會安慰人,讀初中的時候我的同桌沒有考好,趴在桌子上大哭起來,我卻去咯吱人家,換來的自然是一頓臭罵,而且也隻好拿自己的手給人家練習九陰白骨爪,因為那時候的我單純的認為想讓一個人不哭,那讓她笑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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