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班主一直站在門口,也沒的機會進去瞧瞧,隻好回到前台,現在演的是穆桂英掛帥了。


    台下的人已經有些亢奮了,有幾個人開始學者台上人的腔調唱了起來,開始隻是低沉著自己哼哼,後來聲音卻越來越大,有的還加上了動作,場麵開始騷亂起來。好幾個人都模仿著台上角色的唱腔行動,而且分的很均勻,男的模仿男的,女的模仿女的,還有模仿著台上拉二胡打點鼓的,動作惟妙惟肖,仿佛台上一齣戲,台下也是一齣戲一般,爺爺的眉頭皺了皺,抬頭看了看天色。


    上麵的月亮很圓。今天似乎是十五,因為我依稀記得爺爺是初一的生日。


    旁邊的人樣子似乎開始有些異常了,他們一個個睜著凸出的眼球,張著流淌著口水的嘴巴,雙手在半空胡亂舞動,仿佛中邪得了癔症一樣。爺爺把桌子一拍,喊了句不好,然後往後台疾步跑去。我和父親以及幾位叔叔也跟了過去。


    台上的戲還在繼續,他們仿佛根本不受台下觀眾的影響,但是他們唱戲的聲音越來越空靈,越來越飄渺。


    後台處班主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看見爺爺跑了過來,正奇怪著。


    “到底是怎麽回事,那些人有問題,明明是在找替身麽!”爺爺一下衝過去,抓起班主的領子。


    “我不知道,我隻是班主,僅僅希望把每出戲都唱好而已。”班主的臉色冷的讓人發抖。


    爺爺從未生過這麽大氣。


    “我紀某人的生辰觸點黴頭沒關係,半隻腳進棺材的人了,怕這些個作甚,可是你不能把無辜的鄉親們卷進來,我和你並不相識,若是你與我早有舊怨,對我一人,對我紀家來就是了,何必連累無辜!”爺爺放開她,忍著激動的情緒吼道,幾位叔叔和父親一聽也往前逼近班主一步,也將爺爺護了起來。


    “我壓根不認識您,我說了,是一個小子請我們來的,戲班子來這裏就是唱戲,何況我們唱的也不錯,何錯之有。”班主依然是那副調調,聽到很讓人有些生氣。


    “那周六呢?你們來了一天了,他哪裏去了?”父親問了一句。話音未落,班主冷笑了句。


    “一字謂之貪罷了,他拿著訂金去賭牌,結果輸了大半,回來怕你們責罵,於是花了低價請我們來這裏,錢多有錢多的唱法,錢少麽,自然有錢少的唱法。”班主又繼續說著。


    “你戲班子裏那些根本就不是活人!”爺爺忽然來了一句,幾位叔叔和父親都驚訝地回頭望著爺爺。


    “是與不是都不重要,我們的戲唱的不是很好麽,他們生前也喜歡唱戲,死後我能滿足他們心願,順便賺點小錢而已。”班主說地很輕鬆。


    “胡扯!你自己去前台看看!”爺爺把他拉了過去。班主來到前台看見這種光景也嚇了一跳。


    “怎,怎麽會這樣。”他馬上走到台下,高聲喊道“都停下,別唱了!”可是台上的人似乎完全不把他放在眼了,依舊繼續唱著,點鼓打著,而且節奏越來越快,台下的人也越來越瘋狂。


    “這齣戲一結束,他們也就找好替身了。”爺爺嘆氣道。


    我當時也從後麵走過來,指著班主說:“爺爺我看見他叫那兩人去破台,可是卻是喝了公雞血,又把自己的血撒在地上。”


    “我也沒有辦法,他們的血早已經僵固,喝下公雞血可以催動血脈流動,否則就身體僵硬,動不了了,把血灑在後台,是怕他們一下會失控。”班主無奈地說。


    “可是他們已經失控了,這齣戲不能停,一旦唱完,這些人就都會失心瘋了。沒了魂魄,比死更難受。”爺爺非常痛心地說。


    班主則低頭不語。


    “我並非想要害人,實在有說不出的苦衷。”他似乎很是懊惱,居然抱著頭坐在地上哭起來,那個少年忽然走了出來,走過來拉了拉他的衣袖,班主將少年一把抱住,放聲痛苦。


    “現在還有個辦法,隻要把他們困住,還能抱住大家。”爺爺的聲音堅定了許多,立即開始吩咐人手。


    他叫幾位叔叔去了村口趕緊看下一些尚未被大雨澆濕而又被雷電劈開的樹,而父親則被吩咐讓在場所有未滿一輪的小孩全部抱走。


    “幼童壽不到十二,易被遊魂附體。”這是後來父親告訴我的,不過當時我已經剛過了十二,所以被父親趕到一邊。


    沒過多久,幾位叔叔抱來了一大捆木頭,各種形狀的都有。我好奇地問爺爺這有什麽用。


    “這個喚作雷擊木,上天雷電所劈開,鬼魂深懼之。”爺爺一邊收攏木頭,將後台整個圍成一圈,總共八個角,按照八卦圖形,把木頭擺放好。


    台上的戲已經進入高潮了,扮演穆桂英的演員聲音高亢,眼看著就要結束了。


    爺爺排開眾人,肚子走到台下,對著台上的唱戲人大吼一句。


    “人也好,鬼也罷,不可貽害世間無辜之人,聽老頭一句勸,都散了吧。”不過上麵的戲還在唱著,而且很快要結束了。爺爺等了片刻,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他長嘆一口氣,接著居然掏出一把匕首,割開自己左手手腕一個口子,鮮血立即流了出來,幾位叔叔和父親見後大驚,想去阻止,但卻被爺爺揮手攔住。


    “我已是行將就木的人了,不過我的話你們還是要聽的。”說完背對著大家,將匕首拋下,從後台走上前去,居然站在了戲人之中。


    這幫人依舊沒有理會,還是在那裏自顧自的唱著,爺爺,大步走上前去,血隨著他的步伐在戲台上滴落開來。他一把抓住扮演穆桂英演員的手,兩人居然對唱了起來。可惜我對戲劇天生沒有興趣,具體唱些什麽,我也沒有聽清楚,隻知道到後來爺爺的血越流越多,叔叔們和父親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不過奇怪的是本來應該快結束的戲居然一直唱了下來。


    最後爺爺從台上下來了。非常的虛弱,臉色慘白,但台下原本跟著一起唱啊跳的人居然回復了平靜,隻不過都昏過去了。爺爺說了句照顧好他們,接著也不省人事了。大家立即幫爺爺止住血,然後七手八腳抬回家去了。


    那一夜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我隻記得後來那台戲一直唱著,台上的演員顯的非常興奮,仿佛不知道疲倦一般,他們的聲音越唱越高昂,戲文越唱月快。最後我受不了了,眼睛開始犯困,大家都散了,臨走前,看見班主淚流滿麵,跪在台前痛哭。


    他們唱戲地聲音響徹動天,一直延續到第二天的第一聲雞叫才結束。


    早上起來,隻剩下空蕩蕩的戲台,他們都不見了,似乎從未來過一樣,村民們也將昨晚的事情忘的一塌糊塗。


    不過有一個人回來了,他就是周六。


    周六一臉的恐懼之色,如同受了很大刺激一樣,跌跌撞撞的跑進我家裏,口中高喊著:“紀老太爺救我,紀老太爺救我。”


    當時爺爺已經稍微好些了,不過依然隻能躺在床上,進食少量的紅糖水雞蛋,叔叔們看見周六來了,氣不打一處來,紛紛要上前揍他。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異聞錄:每晚一個離奇故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王雨辰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王雨辰並收藏異聞錄:每晚一個離奇故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