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菜市場後我和同學都不說話,兩人先前來的興奮和高興一掃而光,我和他分手後腦袋空白的走回家。


    從那次後,我不再吃狗肉了,同學也是。


    可是我隻是知道這些罷了,卻不知道同學為何如此喜歡溺愛狗。


    在他家,我望著滿地亂跑的小狗,和眯著眼睛不知疲倦的拿著狗糧餵養他們的朋友,終於問起他為什麽如此喜愛養狗,並談到了他那位殺狗的父親。


    “你還記得那次和我一起去看殺狗啊。”他歪著腦袋笑嘻嘻地望著我,隨後又表情嚴肅起來。


    “告訴你一些事吧,或許你會明白我為什麽這麽喜歡狗。


    我出生的時候,父親並不在身邊,由於那時候狗肉市場很走俏,他幾乎離不開肉攤,加上那時候母親看上去預產期也沒到,所以他放心的回去殺狗賣肉,結果剛剛殺完幾隻狗,鄰居的大媽跑過來告訴他我媽發動了,結果還沒等他趕到醫院,我就匆匆落地了。


    據說我生出來的時候就很會哭,而且討厭我父親。每次他張開手走向我,母親說我都會全身發抖,不會說話的我喉嚨裏發出很悽慘的鳴叫,接著就嚎嚎大哭起來,這讓父親很難堪,也很尷尬。


    他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而且隻要他呆在家裏,我總是會生病,奇怪的是隻要他離開,我的病就不治而愈了。


    於是大家都眾口一詞,我和父親犯沖。“說到這裏,他忽然話鋒一轉,”你知道胎神麽?可能也叫胎煞。“


    我搖頭,哪裏聽過這個。


    他略帶失望的低下眼皮,接著慢慢解釋給我聽。


    “我其實帶著少數民族的血統,這點恐怕你還不知道吧,我的母親,是一位布依族人,雖然已經融入到漢族很久了,但布依族卻一直對生育保有自己的一套習慣和風俗,當年據說我的外祖父母就十分反對母親嫁給一位屠戶,因為他們覺得父親殺氣太重了。


    不過他們還是結了婚,而且似乎也很順利,父親依靠著賣肉的錢承擔著養育一家人的重任,大家倒也非常協調順利。


    布依族人認為,胎兒的懷孕形成是一項很偉大的事情,而胎兒在子宮裏直到生產下來之前,一直處於一種似人非人,徘徊在兩個世界之間的狀態,所以他們很脆弱,需要保護。


    傳說在孕婦的周圍,一直存在著一種神靈,它們是死去孩子的母親化成的,大家無法區別它們的善惡好壞,因為如果它對胎兒有益,保護胎兒,大家就敬它,叫它‘胎神’,如果它對胎兒有害,加害胎兒,大家怕它,稱之為‘胎煞’。這也是它們名字的由來。


    而且在孕婦懷孕的時候,丈夫不允許狩獵,捕魚,因為族人們認為動物魚類的靈魂懼怕男子,所以就會去找胎兒報復,母親提醒過父親在懷我的時候不要殺戮過多,可是由於生產住院都急需用錢,父親雖然表麵答應,但還是在殺狗賣肉。


    祖父母對於我和父親的不融洽歸咎與父親殺狗過多遭致的報復,無奈下父親到處去求解破解的法子,於是有一個老人向父親提出了一個辦法。


    那就是認一隻犬娘。“他似乎有些感慨,話語間停頓了下,而我也非常驚訝。


    “犬娘?”我大聲地說了出來,話剛出口,方覺得有些唐突,不好意思笑了笑,還好同學並不見怪。


    “是的,也難怪你反應這麽大,當時我的父親也很驚訝,甚至非常氣憤。因為在常人辱罵的時候經常罵一句狗娘養的,現在倒好,自己反到上趕著去認一隻狗做母親,雖然隻是為了應運之法,和那些把名字叫的很賤怕孩子養不大有些類似,但畢竟傳出去實在有傷顏麵,所以父親開始的時候堅決不同意。可是當他發現隻要他在家我就緊咬嘴唇連奶都不喝,隻好長嘆一口氣,同意了那個老者的提議。


    不過新的問題又出來了。


    到底如何去找一隻犬娘?


    父母當然去詢問那個老者,老者說必須找一隻第一次生產幼仔的母犬,而且幼仔必須全部天生早夭,這樣才符合條件。聽起來似乎容易,父親是做殺狗生意的,自然認識不少養狗人,但實際找起來卻非常困難。


    狗場很大,包括種犬幼犬大的有幾萬隻,不過父親認識的都是些養肉犬的,他們很熱情的為父親查找符合條件的母犬,不過一番查找下來,把他累的夠嗆,當他幾乎要放棄的時候,一個朋友卻告訴他,正好他那裏有一隻第一次生產而且年齡不到一歲的母犬,生下了三隻,不過一天之內都沒活下來,父親一聽大喜,連忙把那隻母犬抱回了家。


    說來奇怪,那隻母犬一抱到我家就和我很有緣,它很喜歡我。總是趴在我的搖籃邊上,而我也和父親沒那麽生分了,他居然也可以抱著我而不至於被我的啼哭聲弄得心煩意燥。


    這是隻很普通的狗,在我兒時的印象裏它一直陪伴著我,而且家裏人從來不叫它狗,而是喊犬。而我更是叫它犬娘。我喊不出它的種類,隻知道犬娘的皮毛很光滑,也很短,白色的,猶如剛剛刷過白色油漆的牆壁。它總是喜歡用長長的毛茸茸的腦袋拱我的小手,對於兒童時代能有這樣的伴侶,的確讓我少了許多孤單。


    但是在我和父親關係慢慢變好的時候,犬娘卻和他的關係越來越糟糕,幾乎每次父親進門它都要對著父親大吼,那神態簡直和對我的天差地別,父親經常皺著眉頭地小心繞過它,可是這種日子終究不是辦法。母親經常勸父親放棄殺狗的這個工作,而父親總是嘆著氣搖頭,要麽就是用言語敷衍,實在過不去了,隻好苦笑著感嘆。


    ‘不去賣狗肉,那一家人如何生活,以後孩子還要上學,你以為我喜歡天天幹這血肉橫飛的勾當?’母親見父親這樣,也隻好砍了話頭,隻希望生意好些,存一些錢,去做點別的小生意。


    不過生活總是事與願違,正當父親決定放下屠刀的時候,母親得了場大病,將家中的積蓄幾乎花的一幹二淨,無奈下父親隻好繼續賣狗肉,而且比原先殺的還要多,而犬娘幾乎已經對他達到了無法容忍的地步,甚至連父親扔給它的肉或者隻要父親觸碰過的東西它都非常憎恨或者撕咬。有時候父親半夜起來,居然會看見犬娘呲著牙齒,喉嚨裏咕嚕咕嚕地坐在他的床頭邊盯著他。母親經常咳嗽著說犬娘有靈性,它可以嗅出父親身上那股我們嗅不出的同類的血的味道。父親也正好藉口犬娘不喜歡他,總是在外麵跟著一幫朋友喝酒,母親和我都不喜歡那些人,他們總是滿口的汙言穢語,總是讓人覺得不安,當然,犬娘更是不喜歡他們。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我十二歲那年。


    一般犬類的壽命都不會太長,雖然視種類而言,但大體到了十幾歲的狗已經算是高齡了。犬娘的確也失去了以前的那種活潑和旺盛的精力,不過很奇特的是,自從它走進我家後,就再也沒有和別的狗接觸過,十二年來它也沒有再生育過任何小狗,而是始終陪伴在我身邊,雖然有時候我要去上學。起初母親把它關在家裏,結果回來一看所有的東西能撕碎的都被它咬了,無奈之下隻好同意它和我一起,所以我的同學和學校的老師每天放學都能看見一隻白色的大狗非常老實地蹲在門口一動不動,不時的晃悠著腦袋等著我過來,而每次我習慣地走過去撫摸著它的腦袋,而犬娘則用它黑色帶著濕潤的鼻子碰了碰我的手,用暖暖的舌頭舔了舔手背,接著腳步愉快地走在我前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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