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


    “這是她讓我帶上的。範倫先生,我想請你做一支龍笛。我是為此來利利斯找你的。”


    範倫瘦削的臉上透出異樣的神采。


    “好,明白了。雖然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但不管怎樣都給你做,總之,盡早離開這裏。”


    十七 喬佐的翅膀


    漫長的隧道通往利利斯郊外的山中。逃出牢獄的人們在這裏各自散去。


    “請到其他城鎮的警備所去。人們如果了解利利斯的實際情況,不會插手旁觀。”


    人群中有婦女和孩子,亙對此頗為擔心,但磚匠大道的人們情緒高昂。


    “我們熟悉這裏的地形,不會被抓住的。我們一定能逃掉。”


    亙和托尼·範倫一起,越過山岡穿過樹林,前往『大樹路標』。基·基瑪的達魯巴巴車果然在這裏等待,車輪傷滿是連續趕路沾著的泥塵。米娜攀上大樹的枝杈,早就看見亙和範倫的身影,但她看清亙帶著一身傷痕時,心一慌差點從樹枝傷栽下來。


    “正所謂『猴子也會掉下樹』呢。”亙笑著說,“我雖然樣子不堪,但都是不礙事的傷。”


    “騙人。傷得很重呢。究竟是怎麽回事?”


    詳情稍後說。眾人一同鑽進達魯巴巴車。


    “總而言之,不脫離利利斯警備所得管轄之外,就不可能安心製作龍笛。盡管晃得有點厲害,各位就忍耐點兒啦。翻過兩座山,有一個叫作達庫羅的小村莊。哪裏極偏僻,利利斯的人都不知道的。警備所也就鞭長莫及了。到了那裏,就好辦啦。”


    基·基瑪振作精神,向達魯巴巴揚一揚鞭子,車子帶起一溜煙塵,跑了去。


    名叫『達庫羅』的山村,是在好久以前——誰也記不清的久遠時代,曾因金礦而繁榮。金礦被掘盡之後,村子的熱鬧也結束了。時至今日,隻有為數不多的老人留在這裏,靠耕種幾小塊田地度日。


    “說起用達庫羅的金子製作的裝飾品,可是古董中的珍品呢。”範倫環顧樸素的茅草頂屋舌,說道,“別人送來請我修國兩三回,原來是在這樣的地訪做的啊!”


    達魯巴巴車一到村口,老人們從小屋探出頭來,向基·基瑪熱情地打招呼。亙頗為驚訝。


    “基·基瑪,是你的熟人?”


    駕達魯巴巴車來到這裏,一路上都是難走的道路。


    “你來過這裏送貨?”


    “雖然不屬於工作,不過嘛,是別人拜託的事情嘛。因為老人多,我就買一些衣服、日用品帶過來,都是些要跑老遠地方才能弄到的東西。”


    據說是基·基瑪剛開始駕達魯巴巴車時,在山裏迷路,來到了這裏,從那時起有了這樣的來往。


    “若論工作,我們是不去利利斯的,對這一帶路徑不熟悉,加上還是新手,在我幾乎走投無路時,在這裏獲球了。自那以後,每到附近,便過來走走。”


    原來既是金礦,老人們便都是昔日的獸人族礦工。他們和基·基瑪關係很好,非常親熱,聽說了情況之後,他們提供了空著的小屋,拿來食物和水款待客人。


    村長是連耳內的絨毛也雪白了的獸人,在亙眼中,他像是西伯利亞愛斯基摩犬,雖已衰老,但眼神中留有一點精明強幹的餘威。


    休息過一晚,範倫立即投入製作龍笛。他乍見喬佐的鱗片時的興奮之情,讓亙、米娜和基·基瑪三人幾乎不知說什麽好。


    “這可是我一輩子才能碰上一回的大事。”他熱血上湧,說道,“龍的鱗片,連我師傅都沒有做過。我當然也是頭一次啦。而且,是隻許成功不許失敗的哩。這東西隻有這麽一片。”


    他說:“給我三兩天時間。交給我吧,一定完成任務。”


    範倫表完態,一頭紮在小屋裏.


    “真是匠人氣質、藝術家涵養啊……”


    基·基瑪感嘆道,黑眼睛瞪圓。


    “那勁頭,簡直讓人想不到它是剛剛脫離險境,走出牢獄的哩。真了不得。”


    “範倫先生此刻肯定是全身貫注於工作啦。“米娜心平氣和地說,“這樣一來,他就不會牽掛還留在利利斯的艾爾紮小姐了吧。”


    亙也擔心著艾爾紮。不過,雖然意見對立,她畢竟是帕姆所長的女兒,雖然因範倫他們的大逃亡,利利斯將處於更徹底的戒嚴狀態,但導致艾爾紮危險的可能性甚小。他這樣一想,也就釋然了。


    而且,也許是繃緊的神經鬆開了吧。亙倒頭大睡起來。她在高燒中喃喃自語,讓米娜擔心不已。村裏一位老人煎了草藥送來,說是對因傷勢引起的發燒很見效。雖然味道極苦。亙硬是齜牙咧嘴地喝下去了。


    就在範倫埋頭工作、亙大睡不醒期間,利利斯警備所的高地衛士和舒丁格騎士團的一隊人曾來到村口。基·基瑪的判斷有誤,達庫羅村也被列入搜查逃獄犯的範圍。


    不過,搜查人員馬上就離開了,他們急如火燎,無心與耳背老人們打交道,也對眼看就荒廢的荒涼山莊不寄希望,根本就沒有踏入村內一步。


    “這村裏的老爺爺老奶奶可不好惹呢。”一旁看護著個你的米娜伸伸舌頭,笑著說道。


    “其實並沒有聾到那種地步,但他們故意裝作聽不見,蒙那些搜捕人員的。”


    亙安心養傷。他明白米娜心中的擔憂,便將西斯蒂娜教堂發生的事,自己如何應付略略提了一下。


    “你能平安歸來,真是太好了。”米娜深灰色的眸子濕潤了。


    “全靠勇者之劍啦。”亙說道,“不過,我殺了戴蒙主教。”


    “才不是你殺的,是他自作自受。而且,如果他不死,你就要被害了。也不可能救出範倫先生他們了。”


    是這樣。不過,留在心中的疼痛般的罪惡幹揮之不去。亙躺在床上,仰望著樸素的梁木,聽著吹動茅草屋頂的風聲,嗅著杜頭嘶嘶的水汽和烤過的麵包味兒,過去的一切恍如噩夢一場。不過,每次翻身、每次迷迷糊糊地醒來,如同日曆紙被風吹起、逐日回放一樣,教堂的情景又歷歷在目,讓亙明白那是真是無疑的事情。緩緩倒下的西斯蒂娜像、和墊底的戴蒙教主。主教慘叫著,額頭上的血汩汩流出。


    每當從噩夢的瞌睡醒來時,米娜總在他身邊。亙趁她不注意時,凝視她的側臉,他看見了媽媽的麵影。那是像媽媽、卻不並是媽媽的、溫柔的女子的麵影。她將是現世中的某個人吧——一個亙還沒有遇見、未來即將邂逅的、牽掛著亙的人麵影。


    到亙雖然塗一身創藥、包著繃帶,但已能起床的時候托尼·範倫搖搖晃晃地走出了小屋。他手上握著支鮮紅髮亮的笛。


    “做好了……”


    話剛說出口,他頹然倒下。連續三天不眠不休、不吃不喝,這也是情理之中的。


    亙拿起龍笛。這樣精心雕琢的工藝品,蘊涵著紅寶石的晶瑩光輝,精緻柔美,它與其說是笛子,在亙看來更像是在遠離塵世的森林中,悠然飛翔的神奇麗鳥的喙。它會發出怎樣的聲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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